实验室的挂钟秒针卡在二十九分十七秒,温知夏看着玻璃板下的蝉翼标本。日光灯管在尹书珩睫毛下投出栅栏状阴影,他握着热敏电阻的指尖沾着银粉,像蘸了星星碎屑。"这里的误差范围是±0.5℃。"他转动万用表旋钮时,袖口滑落露出腕间墨渍,蓝黑色已褪成鸽灰。温知夏的圆珠笔在数据表边缘游移,不自觉地描摹那团污迹的形状——像极了她夹在单词本里的梧桐叶化石。窗外蝉鸣忽然拔高音调。尹书珩倾身调试示波器,肩胛骨抵住她左侧空气,体温隔着两厘米空隙传导。温知夏数着他呼吸的频率,发现示波器波纹与自己心跳振幅完全同步。"看这里。"他突然用钢笔尖轻点图纸,墨水瓶被打翻的瞬间,两人同时伸手去接。温知夏的拇指按在尹书珩虎口处,那里有新鲜墨迹在渗入指纹沟壑。示波器上的绿线疯狂震颤,像被飓风掀翻的海平面。走廊传来值日生锁门的哐当声。尹书珩摸出钥匙串上的蝴蝶结发卡,金属齿卡进锁眼时发出轻响。"备用钥匙。"他耳后泛起薄红,仿佛窗外火烧云淌进了皮肤褶皱。温知夏抱着的笔记本里,夹着今晨他塞进储物柜的银杏叶,叶脉上用针尖刺着微不可见的「夏」字。
暮色漫过实验台时,尹书珩从书包夹层抽出牛皮信封。温知夏瞥见信封右下角钢印的鲸鱼尾鳍,那是上周被他拿错的月考卷密封签。他裁剪电路板的动作突然滞涩,美工刀在食指划出细线,血珠坠落在她摊开的草稿纸上。"别动。"温知夏抽出他总别在校徽后的创可贴,柑橘味消毒棉球擦过伤口时,听见他喉结滚动的声音。尹书珩垂眸看她包扎的手指,突然用沾血的指尖在图纸背面画了道正弦曲线——那是他们初见那日,她遗落在办公室门口的演算纸上的错误公式。晚风掀起窗帘,露出玻璃罐里浸泡的蝉蜕。尹书珩旋开老式钢笔吸墨器,深蓝液体沿着螺旋凹槽攀升。"要试试吗?"他把钢笔递来时,笔握处还残留体温。温知夏写下第一个希腊字母α时,笔尖突然漏墨,在电流图旁洇出个墨色月亮。路灯次第亮起的时刻,尹书珩从储物柜深处摸出铁皮盒。剥落的蓝漆皮下,温知夏看见自己去年参赛的素描稿——画中少年在光荣榜前侧身,袖口墨渍被她画成了振翅的凤尾蝶。盒底躺着十二枚用蝉翼标本塑封的书签,日期从他们转学那日绵延至今。
"下雨了。"尹书珩推开窗,雨丝斜切过她滚烫的耳垂。走廊传来保安手电筒的光柱,他忽然将铁皮盒塞进她怀里,指尖掠过她手腕内侧跳动的脉搏。逃跑时撞翻的烧杯滚落在地,硼酸结晶在积水里折射出虹彩。温知夏在车棚抖落校服上的水珠时,发现衣领别着枚陌生胸针。银质蝉翼纹路里嵌着蓝墨,背面刻着极小的「17:30」。她抬头望向物理实验室窗口,尹书珩正用湿巾擦拭永远停在五点二十九分的挂钟玻璃,食指贴在唇边比出噤声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