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晨宇的后背死死抵住冰冷的储物柜,金属棱角硌得他生疼,却比不过胸腔里翻涌的恐惧与懊悔。
恍惚间……
记忆在冷汗中翻涌,二十分钟前,杨宇轩攥着领口艰难喘息,苍白的脸上沁满冷汗。
他慌乱中从保温杯里捞出冰块,兑上凉水递过去,看着杨宇轩喉结滚动着吞咽。
此刻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他想开口承认的话卡在喉咙里,化作一声压抑的呜咽。
眼看杨薇擦拭弟弟额头的动作骤然停下,陆晨宇突觉浑身发冷,只能低下头默默地选择不吱声。
消毒水刺鼻的气味里,陆晨宇垂眸盯着地板纹路的沉默,彻底点燃了江云生压抑已久的怒火。
江云生猛地掀翻折叠椅,椅子腿在瓷砖上划出刺耳声响,紧接着他一把揪住对方外套前襟:
"你到底给宇轩喝了什么?冰镇饮料还是过期药剂?作为一名医师,连基本护理禁忌都能忘?"
嘶吼质问间,江云生眼底血丝密布,情绪近乎崩溃。
陆晨宇倔强地梗着脖颈,始终保持着沉默。
这个姿态彻底激怒了江云生,他狠狠推搡着将人抵在储物柜上:
"装哑巴?我警告你,以后敢再靠近宇轩半步,我不会放过你。"
话音未落,陆晨宇突然暴起反击,两人在狭小空间里扭打成一团。
杨薇见状几乎是扑过去将他们分开,指甲在江云生手背抓出三道血痕:
"都疯了吗?在病房里打架!晨宇,跟我出来!"
她死死攥住陆晨宇的手腕,掌心沁出的冷汗洇湿了白大褂袖口。
被拽出门的瞬间,陆晨宇回头狠狠剜了江云生一眼。
病房内,江云生扶着病床剧烈喘息,额头大颗汗珠砸在监护仪屏幕上。
直到听见杨宇轩绵长而平稳的呼吸声,紧绷的脊背才骤然坍塌,瘫坐在地时,膝盖重重磕在冰凉的瓷砖上。
"没事就好了,没事就行..."
江云生的呢喃裹着沙哑的颤音,像根绷紧到极限的弦,话音未落便往后栽倒。
微风掠过耳畔时,一双温热的手及时托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
"江院长!您脸色太难看了,去办公室躺会儿吧?"
护士的惊呼混着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
江云生摆了摆手,指尖死死握住病床栏杆才稳住身形,视线胶着在被褥下那道单薄的轮廓上。
他踉跄着蹲在床边,黑色皮鞋磕在瓷砖上发着闷响。
在他无言的陪伴中……
直到最后一名护士关门的声响消失在走廊尽头,他才颤抖着捧起那只垂落的手,小心翼翼的像是握着易碎的玻璃。
"醒过来就好,醒来就行了,宇轩..."
滚烫的泪砸在杨宇轩手背,洇开深色的水痕,"就算忘了我,我我只要你活着..."
哽咽卡在喉咙里,江云生将脸埋进杨宇轩掌心,肩膀剧烈起伏。
突然,睫毛扫过他泛红的手腕,带着药味的呼吸轻轻拂过虎口,朦胧的呼唤从上方飘来:"...江...院长?"
江云生喉间溢出破碎的抽气声,颤抖着将杨宇轩的手贴向自己滚烫的面颊。
指腹抚过对方腕间留置针的医用胶布时,他才惊觉自己的手掌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枯叶。
"别说话宇轩,节省体力。好好休息。"
他慌忙抹了把脸,却怎么也擦不干汹涌的泪水,反倒在杨宇轩手背蹭出凌乱的水痕。
"...江院长,你怎么哭了?"
杨宇轩虚弱的嗓音裹着疑惑,睫毛下露出澄澈的目光,"医院每天都有人进进出出,你不是早该习惯了吗?"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这句话像根细针刺进江云生心脏。
江云生猛地别过脸,强撑着咽下酸涩。
他盯着窗外渐暗的天空,努力将颤抖的尾音藏进平稳的声线:
"是,早就习惯了。"
他转身时白大褂下摆带起一阵风,却藏不住泛红的眼眶,"但你也是我这医院病人之一,不会让你有事的。"
强扯出的笑意比哭还难看,可当看到杨宇轩眼里泛起的微光,江云生突然觉得,此刻所有的狼狈都值得。
“院长你刚说的是真话么?”杨宇轩突然轻声开口,打断了他的回想。
江云生感觉喉咙发紧,想说些什么反驳,却发现舌尖像被被定住了般动弹不得。
杨宇轩见他窘迫的样子,突然轻笑了一声,这抹笑牵动伤口,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江云生立刻伸手扶住他的后背,掌心能清晰感受到他单薄脊背上凸起的骨节。
“别逞强了。”
杨宇轩温热的呼吸喷在颈侧,“我又不是真的傻子。”他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你知道吗?昏迷的时候,我好像,好像听见你说……”
话音未落,病房门突然被推开,护士推着治疗车走进来,打断了这场隐秘的对话。
江云生慌忙起身避让,却被杨宇轩攥着袖口的手扯得一个踉跄。
杨宇轩眼中闪过狡黠的光,低声说:“等我好了,请你,请你吃饭好好谢谢你。”
江云生感觉耳尖发烫,别开脸嘟囔道:“先把病养好再说吧。”
可嘴角不受控制扬起的弧度,却怎么也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