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宇轩的目光像被磁石吸附般,紧紧黏在虚掩的门缝上。
杨薇顺着他僵直的视线望去,忽然侧身挡住那道缝隙,白大褂下摆带起的风掀起床头柜上的病历纸,发出簌簌轻响。
"别看了,不是他。"
她指尖重重按在床栏上,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刚刚那人是外科张主任,不是江云生。他今早请假回家了。"
镜片后的目光如淬了冰般扫过弟弟骤然失色的脸,"小轩,有些明知会灼伤自己的事,碰不得。"
杨宇轩喉间泛起铁锈般的苦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遏制住颤抖。
窗外的蝉鸣突然尖锐得让人发狂,他盯着姐姐白大褂上摇晃的工作牌,恍惚间又想起江云生查房时,总会先将听诊器焐热再贴上来的温柔触感。
"我累了。姐姐你去忙吧,我没事得。"
他突然翻身面朝墙壁,将潮湿的眼眶藏进阴影里。
枕头下压着的钢笔硌得肋骨生疼,却比胸腔里翻涌的酸涩更易承受。
杨薇的叹息声从背后传来,紧接着是白大褂摩擦的窸窣响动。
门开合的瞬间,走廊消毒水的气味裹挟着隐约的人声涌进来,像一记重锤砸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房门重新闭合的刹那,杨宇轩悄悄摸出钢笔,在掌心反复摩挲笔帽上"JYS"的烫金刻字。
那些被姐姐碾碎的期待混着委屈在眼眶里打转,最终化作滚烫的泪,滴落在冰凉的金属笔身上。
棉被裹住发烫的脸,他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我这是怎么了?"压抑的质问闷在棉被里,"明明知道他有家庭,为什么还会这么难受?"
身体的疼痛抵不过胸腔里翻涌的酸涩,那些藏在目光里的悸动,此刻都化作尖锐的刺,一下下扎着心脏。
不知过了多久,杨宇轩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光影,喉咙发紧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鬼使神差地再次摸出枕头下的钢笔,金属边缘早已被摩挲得发烫,却烫不过此刻脸颊的温度。
忽然间……
床头柜上的电子钟突然发出整点报时,刺耳的"嘀"声惊得他浑身一颤。
他猛地坐起身,抓起水杯仰头猛灌,冰凉的水顺着喉管流下,却浇不灭心口灼烧的痛楚。
走廊传来护士推车轱辘的声响,他下意识竖起耳朵分辨脚步声,直到听见陌生的交谈声,才自嘲地笑出声。
手机在被褥下震动起来,陆晨宇发来消息:"醒了么宇轩?别想多了,我晚点再回医院看你。"
他盯着屏幕发愣,输入框的光标闪烁许久,最终删掉打好的字,把手机倒扣在床单上,重新躺回枕头上,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发呆。
"该忘了。"
他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轻声说,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安眠药瓶。
铝箔板被撕开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药片滚落在掌心泛着惨白的光,恍惚间竟与江云生白大褂的颜色重叠。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第一颗药片滑入喉咙时,杨宇轩忽然想死,江云生教他吞药时,总会递来温热的牛奶。
然而药片下肚不过片刻,太阳穴便传来针扎般的剧痛。
他蜷起身子,双手死死按住额头,指缝间渗出细密冷汗。
本想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微微颤抖的指尖却将杯子掀翻在地。
瓷片碎裂声混着剧烈的耳鸣,眼前的景象蒙上一层灰色的薄雾。
记忆如同被撕碎的老照片,江云生递药时掌心的温度,姐姐镜片后锋利的目光,全都化作混沌的色块在他脑海中翻滚。
"别..."他抬手去抓虚无的幻影,指尖却只触到潮湿的枕巾。
疼痛从后颈窜上头顶,周遭的一切开始倾斜,连呼吸都成了撕扯胸腔的钝痛。
杨宇轩蜷缩着抱住脑袋,在剧烈的眩晕中坠入黑暗,最后的意识停留在某个温暖的声音里,那声音说要教他分辨不同药瓶的标签,却再也拼凑不出完整的字句。
冷汗浸透的病号服紧贴脊背,他在剧痛中盲目挥舞手臂。
走廊消毒水的气息突然变得浓烈,他在意识模糊间捕捉到一抹熟悉的气息,沙哑地朝着虚无处伸手:
"江云生,帮我...我感觉头好疼..."
指尖却扑了个空,眼前白大褂的身影逐渐重叠成无数个幻影。
就在身体失去支撑的瞬间,一双温热的手稳稳托住他下坠的身体。
陆晨宇冲进来时只来得及看到杨宇轩直挺挺往后仰去的身影。"你怎么了宇轩?"
他攥紧那只毫无血色的手,凝视着杨宇轩紧锁的眉峰,看着冷汗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某种酸涩又复杂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最终化作一声压抑的叹息。
陆晨宇望着瘫软在床的杨宇轩,心疼地握紧了他的手。
床头的呼叫铃近在咫尺,他却像被钉住般无法伸手触碰,只能眼睁睁看着杨宇轩痛苦地闭上眼,陷入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