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城市另一头的江家厨房,白炽灯骤然亮起,刺得江云生眯起眼。
他握着玻璃杯的指尖微微发颤,动作迟缓地将暖壶倾斜,滚烫的热水注入杯底。
刹那间,钢化玻璃发出清脆的爆裂声,如同一声突兀的警报。
滚烫的水流顺着大理石台面蜿蜒而下,在他脚踝处烙下通红的印记。
“嘶——”
江云生本能地向后跳开两步,金属暖壶也因失衡滚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蒸腾的水汽迅速模糊了他的镜片,某种难以名状的不安如藤蔓般,悄无声息却又紧紧地缠住他的心脏。
他下意识伸手去够一旁的手机,脑海中浮现出杨宇轩苍白的面容,手指悬在杨宇轩病房内线号码上方,正要按下拨号键。
就在这时,三岁的安安跌跌撞撞扑进他怀里,奶声奶气的童音带着满满的关切:“爸爸脚脚痛痛!”
温热的呼吸喷在颈侧,孩子肉乎乎的小手正攥着他沾湿的睡裤下摆。
江云生回过神来,眼神有些恍惚。
他机械地将碎玻璃扫进垃圾桶,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厨房里格外刺耳,一下又一下,仿佛敲在他心上。
安安细软的发丝扫过他手背,痱子粉的甜香中,那股消毒水特有的清冽气息若隐若现,将他的思绪又勾向了医院病房。
掌心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主治医生的未接来电。
江云生喉结滚动,指腹悬在接听键上方迟迟未落。
看着怀中天真无邪的孩子,他努力将复杂的情绪压下,挤出一抹微笑道:
“找妈妈讲故事好不好?”
他将安安抱起托高几分,转身时瞥见玄关处余心的粉色拖鞋,他眉头紧皱加快了脚步。
清晨的微风穿堂而过,掀开纱帘的瞬间,手机屏幕的冷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最终随着他走向主卧的脚步,彻底隐没在阴影里。
推开主卧雕花木门时,江云生把安安轻轻放进余心怀里,指尖还残留着安安发丝的细软触感。
“我还有事要去忙,你先带着安安,给他讲讲故事。”
他垂眸避开余心探寻的目光,转身欲走的瞬间,身后骤然炸开尖锐的啼哭。
“我要爸爸给我讲故事!我要爸爸抱抱!”
安安涨红的小脸挂满泪珠,肉乎乎的小手在空中胡乱抓着。
余心轻声哄着去擦孩子的眼泪,却被一把推开。
江云生僵在原地,拖鞋在地毯上碾出浅浅的褶皱。
安安带着哭腔的抽噎声像根银针,扎进他本就紧绷的神经。
他望着那只伸向自己的小手,最终叹了口气,在床沿坐下。
当安安立刻搂住他脖子,将沾着泪水的脸颊贴在他胸口时,口袋里震动的手机被体温焐得发烫,而主治医生的未接来电,正在黑暗中慢慢沉默。
江云生轻拍着安安后背,听着他逐渐平缓的抽噎,余光却不住瞥向床头那部震动的手机。
余心递来绘本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温度却与杨宇轩病房里那杯温热的牛奶截然不同,是带着距离感的凉。
“《小熊找蜂蜜》讲过十遍了,换这本试试?”
余心翻开烫金封面,书页间夹着的干花标本簌簌飘落。
江云生接过书的刹那,安安突然揪住他胸前的挂饰。
“爸爸的项链会响!”
孩子咯咯笑着拉扯,听诊挂饰在寂静中发出细微的嗡鸣。
这声响刺破记忆的闸门,江云生恍惚看见杨宇轩攥着钢笔蜷缩的模样。
那些被揉皱的病历纸上,墨迹未干的“江云生”三个字在眼前晃动。
“云生?”余心疑惑的声音将他拽回现实。
他强压下喉间翻涌的情绪,用最平稳的语调开始念故事。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漫过纱帘,在绘本插图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极了杨宇轩掌心被钢笔刻出的红痕。
手机第七次震动时,安安终于在他臂弯里沉沉睡去。
江云生小心翼翼将安安放进被窝,屏幕亮起的瞬间,锁屏跳出两条未读消息:“江医生,杨宇轩情况危急,速回医院”…“患者出现严重药物反应”。
冷汗顺着脊背滑进睡衣,他攥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
余心察觉到异常,披衣起身:“刚刚给你打电话的是谁......”
话音未落,江云生已抓起车钥匙冲向玄关,身后传来安安懵懂的呓语。
江云生的指尖刚触到玄关冰凉的门把手,身后突然炸开撕心裂肺的哭喊。
转头的瞬间,只见余心跌跌撞撞追出卧室,睡裙下摆沾着床沿的褶皱。
而安安仰面躺在木地板上,粉色小熊睡袍翻卷着露出圆滚滚的肚皮。
“安安!”
二人异口同声。
江云生冲过去时,安安额头已泛起青紫,眼泪混着鼻涕糊了满脸,小手死死揪住他的袖口不肯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