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生和陆晨宇听见杨宇轩的声音,几乎是同时撞开了病房门。
看到病床上虚弱的杨宇轩时,江云生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跌跪在床边,膝盖磕到金属床脚的声响被咽进喉咙,只化作沙哑的急切:
"宇轩!我来晚了……你怎么样?哪里还难受?"
指尖触到对方手背的冰凉,他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又立刻用掌心裹紧,指腹反复摩挲着那片苍白的皮肤,像要把自己的体温渡过去。
杨宇轩的睫毛颤得厉害,费了好大力气才掀开眼缝。
头顶的白炽灯晃得人发晕,江云生近在眼前的脸模糊又熟悉,紧锁的眉头、泛红的眼角,明明是看了无数次的模样,此刻却认不出。
药物残留的眩晕感还在脑子里打转,他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疼,只能挤出破碎的气音:"你……我们……认识吗?"
这话像针一样扎进江云生心里。他猛地转头看向主治医生,声音都在抖:
"刘医生!他是不是又出现记忆衰退了?昨天用的药是不是有问题?"
刘医生翻着病历夹,目光扫过监护仪:
"用的是常规药,副作用很小。术后应激加上睡眠不足,记忆中枢暂时受影响而已,可能是暂时的。"
江云生重新看向病床,杨宇轩正茫然地眨着眼,像个迷路的孩子。
他忽然想起三天前病房里,杨宇轩还笑着说以后好了,要在家里阳台种满他喜欢的蓝花。
喉间一阵发紧,他别过头,发梢垂落时,肩膀轻轻颤了一下。消毒水的气味里,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潮意。
"江院长,别太担心,他会好起来的。"刘医生轻拍他的肩膀,目光落在监护仪趋于平稳的绿线上。
江云生撑着病床沿起身时,手背撞在床头柜上。
玻璃水杯晃出半圈水痕,他下意识伸手去扶。
"暂时性失忆..."他低声重复着,喉结在灯光下滚动出一道艰涩的弧线,"也好,忘了...或许就不疼了。"
转身的刹那,走廊的灯光透过门缝斜切进来,在他眼眶里镀上层银亮的水膜。
他抬手去揉眼睛,却触到鬓角未干的泪痕,刚才俯身时,有滴眼泪恰好落在杨宇轩手背上的旧疤上,像枚突然洇开的墨点。
床头柜的抽屉半敞着,露出半截蓝花素描的画纸。
江云生的脚步顿了顿,听见身后刘医生翻动病历的声响,以及更远处护士站传来的推车轱辘声。
他最终还是没回头,只是在拉开病房门时,听见自己喉咙里逸出声极轻的叹息,消散在消毒水气味里:"喜欢的花种满阳台...也挺好的。"
江云生走到病房门口时,指尖在金属门把上停了三秒。
消毒水气味里混着杨薇压抑的哭声,像根细针反复扎着耳膜。
他转身面朝白墙,额头刚贴上冰凉的瓷砖,眼泪就猝不及防砸在鞋面上。
“我弟靠近你就是靠近危险……”
杨薇的话在他脑海荡开回音,“车祸躺了两年才醒,失忆了还念着你……你凭什么?”
每一个字都带着哭腔,撞得他胸腔发闷。
他想起杨宇轩刚醒时,攥着他的手一遍遍问“你是谁”,却在看见他手中的红绳手链时,突然笑出眼泪说“这个我好像很喜欢”。
额头一下下撞着墙面,瓷砖的凉意渗进皮肤,却压不住眼眶里翻涌的热意。
两年前那场车祸的刹车声仿佛还在耳边,后来这人在ICU躺了七百多个日夜,最后还是喜欢上了他。
“你和余心结婚……对得起他么?”
最后一下撞击让额头传来钝痛,江云生缓缓滑坐在地。
哭声不知何时停了,病房门被轻轻拉开条缝。
江云生抬起头时,杨薇投来的带着恨意的目光。在他泛红的眼眶里碎成金箔。
"要是他真把我忘了..."喉结在苍白的脖颈间滚动,声音嘶哑的让人听着难受,"我就...再也不出现了。"
他转向门口的杨薇,白大褂袖口还沾着今早碰倒的水杯水痕。
那是杨宇轩住院时最爱用的杯子,杯壁上画着他偷描的歪扭笑脸。
"对不起"三个字从齿间挤出来时,他忽然想起两年前手术室外,杨薇也是这样红着眼眶骂他:"江云生,你敢让他有事试试。"
"是我没护好他。"额头的钝痛还在蔓延,他却觉得心脏某处更疼,"那场车祸...该出事的是我。"
话音落地的瞬间,杨薇突然别过头去,肩膀微微颤抖。
走廊尽头的推车轱辘声像碾在神经上,一下下震得江云生胸腔发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