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宇轩的生命体征渐渐趋于平稳后,江云生便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前。
他含泪亲吻对方微凉的手背,声音里浸着化不开的涩意:"快好起来吧……就算把我忘了也没关系,只要你能好好的。宇轩,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恍惚间,记忆里杨宇轩弯起眼睛笑的模样突然清晰起来。
他猛地垂下头,喉间溢出压抑的哽咽,:"你姐姐说得对,我从来都没护住你……等你醒了,我就不再出现。是我把你的人生搅得支离破碎,不该再留在你身边了。"
话音未落,他握着杨宇轩的手剧烈颤抖起来,滚烫的泪砸在苍白的手背上,晕开一小片水痕。
病房里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声,混着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响,把满心的悔恨与诀别之意酿得愈发沉重。
昏迷中的杨宇轩像沉在透不进光的海底,江云生的忏悔声隔着海面一点点往下渗透着,每个字都冷得发疼,让他连蜷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记忆在意识深处掀起漩涡,那些和江云生有关的画面又在脑海里徘徊。
他无意识地蜷了蜷手指,指尖落空的瞬间,最后一点关于拥抱的记忆也随着呼吸,散成了海底无声的气泡。
感觉到杨宇轩的手指动了下,江云生浑身一震,像被电流击中般攥紧那微凉的指尖,掌心的温度几乎要灼穿皮肤:
"宇轩...你醒了对么,你听到我说话了对么?你醒了就好..."他反复用指腹摩挲对方手背,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体温都渡过去,"醒了就当我从没出现过...我主动退出,换你日后安稳..."
哽咽突然堵住喉咙,他猛地把脸埋进病床褶皱里,肩膀剧烈颤抖。
床头仪器将压抑的哭声绞成细碎的呜咽。
"只要你好好的..."
这句话散在颤抖的呼吸里,带着自我惩罚的决绝,却又在触到对方指尖轻颤时,泄露出连自己都未察觉的乞盼。
如同在废墟里堆砌着和爱人诀别的台词,掌心却死死攥着不愿松开的生命线。
杨宇轩干涩的眼皮颤了颤,浑浊的视线终于透过雾霭聚焦在江云生埋在被褥间的发顶。
那簇总爱翘起来的碎发此刻濡湿成绺,随着剧烈的哽咽微微颤动。
他张了张干裂的唇,没有说话的力气,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指尖被攥得发疼,却奇异地传来熨帖的暖意。
他用尽残存的力气,指尖轻轻回勾了一下。
江云生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眶里漫着水光,像落了整夜的雨。
两人视线相撞的刹那,杨宇轩看见他左眼角那颗泪痣正坠着颗摇摇欲坠的泪珠,触动着他脆弱的新房,他记不得坐在床边的人是谁,但却感觉心隐隐作痛。
江云生重重将脸埋进他的掌心,滚烫的泪透过指缝渗出来,灼得人心脏发颤。
窗外的晨雾不知何时散了,一缕微光斜斜切进病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杨宇轩望着江云生剧烈起伏的后背,喉间像卡着碎冰般艰难开合,终于挤出两个字:"别哭。"
这声沙哑的劝慰轻得像片羽毛,却让江云生的肩膀陡然僵住。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纵横,睫毛上还挂着未坠的泪珠,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的光。
两人对视的瞬间,杨宇轩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惊惶与狂喜,像被骤雨搅乱的深潭。
过了良久……
"我没哭..."江云生回过神,慌忙别过脸去,用袖口胡乱抹着脸颊。
看到病床前人窘迫擦泪的模样,杨宇轩喉间溢出声轻笑,牵扯得伤口微微发疼,却怎么也止不住弯起的嘴角。
那声“噗嗤”像颗投入深潭的石子,让江云生慌乱的动作陡然定格,通红的眼眶里还浮着水光,就那么呆呆地望着他。
“你笑什么……”江云生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被撞破窘态的无措,指尖还捏着半片沾了泪渍的纸巾,像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
晨光透过百叶窗切在他脸上,把睫毛上的泪珠照得透亮,连耳尖泛起的薄红都看得真切。
杨宇轩望着他这副模样,轻笑道:“没什么……”他摇摇头,指尖在床沿无意识地蜷了蜷,“我又没死,不过是好像昏睡了做了好长的记不清的梦。”话音顿住,他忽然偏过头,目光落在江云生泛红的眼眶上,带着病后的茫然与清澈:
“可你哭得这么凶……我好像……记不清你是谁了。”
空气骤然沉寂。
江云生捏着纸巾的手指猛地僵住。
他张了张嘴,喉间像被沙砾堵住。
江云生感觉一股寒意从脊椎猛地窜上头顶,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凝固。
他曾在杨宇轩昏迷时对着心电监护仪许愿,只要对方能醒过来好起来,自己甘愿被永远遗忘,此刻这句荒唐的祷言竟成了真。
他扶着病床边缘踉跄起身,像溺水者抓不住浮木。
杨宇轩陌生的目光像冰锥刺在他后颈,每一步都踩在虚空中,膝盖一软险些向后栽倒,幸好扶住了床头柜才勉强站稳。
"你……"他转过身时嘴唇还在颤抖,却看见杨宇轩蹙着眉望向他,眼神里全是困惑与疏离。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喉咙却被悔恨扼紧,只能任由那句"我是江云生,是你的,你的……"未吐露的话哽在喉间,碎成再也吐不出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