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生望着李主任几乎是小跑着消失在走廊拐角的背影,指尖在病历夹边缘碾出深深的凹痕。
但他很快甩了甩头,把这荒谬的联想压下去:或许只是自己太过敏感。
"你在看什么?我听医生喊你,院长?你是院长?"
杨宇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病后的虚弱。
江云生转身时,看见他正捏着床头的呼叫铃发呆,像在寻找某种熟悉的触感。
"没什么。"
江云生走过去替他掖好被角,指尖触到对方手腕时,感觉到那处皮肤异常冰凉。就像他此刻凉透的心。
护士推着药车进来时,江云生下意识挡在杨宇轩身前。
当看到护士从药盘里拿出的白色药片时,他突然想起昨晚陆晨宇激动推搡他时,口袋里掉出的药瓶,和眼前这瓶的形状竟有些相似。
但护士已经熟练地倒出药片递过来,微笑着说:"院长放心,这是常规的营养神经药。"
杨宇轩顺从地接过护士递来的药片,就着温水咽下去。
江云生看着他吞咽药片时候乖巧的样子,心中却隐隐不安。
护士离开后,病房陷入粘稠的寂静,江云生盯着床头柜上的药瓶,透明塑壳上的"常规用药"字样在光线下泛着可疑的白光。
趁杨宇轩闭眼休息的间隙,他指尖颤抖着拧开药瓶,倒出两片椭圆药片在掌心。
江云生转身离开病房,攥着药片冲进医学中心检验科时,膝盖撞翻了门口的金属标本架,试管碰撞的脆响在空荡的走廊里炸开。
穿白大褂的同事惊惶抬头,只见他额角青筋暴起,双眼赤红地将药片拍在检验台上:
"加急做成分分析!现在就做!"
金属托盘在台面上滑出刺耳的声响。
他盯着同事戴手套的手将药片放入检测仪,忽然想起昨日看见陆晨宇口袋里掉出的白色药片,和李主任今天系反的纽扣、仓促逃离时撞落的钢笔,此刻都化作后颈窜起的寒意,让他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离心机的嗡鸣震得耳膜发疼,他趴在检测仪屏幕前,看着色谱图上的波峰逐渐爬升。
当同事说出"成分匹配常规营养神经药物,无异常添加"时,他紧绷的肩膀骤然垮塌,掌心的冷汗浸透了皱巴巴的检验单。
"谢了。"
他接过报告时声音还在发颤,指尖无意识地蹭过药片光滑的表面。
走出检验科时,正午的阳光猛地刺得他眯起眼,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是太过敏感,那些所谓的疑点,不过是恐惧催生的幻影。
"没异常就行。"江云生捏着轻飘飘的检测报告,指腹却还残留着药片冰凉的触感。
回到办公室时,他将检测报告狠狠拍在桌面,玻璃水杯被震得晃了晃,半杯冷水泼在文件上,晕开深色的褶皱。
仰头痛饮时,冰凉的液体呛得他剧烈咳嗽。
办公室的门被"砰"地撞开时,江云生正将检测报告揉成纸团。
余心裹着一身寒气冲进来,风衣下摆扫落了桌角的相框,照片里杨宇轩的笑脸摔在地上,玻璃碎成蛛网。
"江云生!"
她的声音抖得像冰棱,"安安在家里摔破头送来急诊,你从昨天到现在一个电话都没有!"
手包砸在桌面的声响里,病历本滑出半页,孩子额头缝针的照片刺得人眼疼。
他盯着病历上"撞击性脑震荡"的诊断,忽然想起他从家里离开前安安确实摔了。
喉间涌上的歉意被苦涩顶回,只能哑声说:"我在医院守着朋友,他刚醒..."
余心的风衣下摆扫落相框时,玻璃碎裂的声响像根针狠狠扎进江云生耳膜。
“安安摔破头送急诊,你却连个电话都没有!”
她的声音抖得像窗外的冷雨,手包砸在桌面的刹那,办公桌上的药片被震得蹦起,锋利的棱角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江云生盯着那些在空中翻卷的白色药片,忽然想起杨宇轩吞咽时乖顺的侧脸,让人心疼。
他精神恍惚地抬手去接,指尖却被一片药角割破。
血珠渗出来,滴在滚落的药片上,晕开极小的红点。
“这是什么?为了哄他开心用的药?”
余心抓起药片狠狠砸过来,药片碎裂在他胸口炸开。
“是你年纪大了身体不行,还是玩得太花忘乎所以?连安安摔得头破血流送急诊都不管!”
药片划破空气的声响里,江云生看见她泛红的眼眶中,自己的倒影正随着颤抖的肩膀扭曲变形。
当江云生摇头的瞬间,余心的巴掌带着风狠狠甩在他脸上。
清脆的声响里,他尝到嘴角泛起的腥甜,而她的指尖还在颤抖:
"你就不怕吃药吃出毛病?万一他在外面乱搞,你跟着遭殃怎么办!"
江云生被这一巴掌打得晃了晃,后腰撞在办公桌角,却在余心指着他鼻子数落时,突然双腿一软跌进椅子里。
脑海里浮现杨宇轩昏迷时苍白的脸、混着余心的质问声,像失控的走马灯拉扯着他。
直到余心将包狠狠砸在他胸口,金属链条硌得肋骨生疼,他才从混沌中猛地回神。
眼前女人因愤怒扭曲的脸在他面前晃动,他听见自己喉咙里溢出绝望的低吼:"够了!你说我就算了。"
他霍然起身,撞翻的转椅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弧线,塑料滚轮摩擦地面的声响里,他盯着余心颤抖的指尖:
"不准说他!不准说杨宇轩半个字!还有。这个药不是我吃的,是给术后病人用于身体恢复的营养类药物。"
怒声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