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心惊得后退半步，却在瞥见他眼底刺目的血丝时，突然爆发出尖利的笑。
那笑声像碎玻璃碴刮过耳膜，狠狠砸在办公桌狼藉的药片残骸上：
"江云生，你到现在还护着他？"
她指着他湿透的衬衫，笑得肩膀发颤，"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当年高一就被保送南城医大的傲气呢？拿全额奖学金的风光呢？如今不过是条为爱痴傻的舔狗！"
"我乐意。"他望向窗外，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就是喜欢他。当年你把我当狗一样扔掉，现在还想让我放弃他？做梦。"
他用指尖擦过桌角的药瓶碎片，锋利的棱角割开皮肤，血珠顺着指缝滴下，"我甚至可以为了他放弃现在的一切……懂了么？"血珠坠落在地上的病历本上，将"脑震荡"三个字洇染成刺目的红。
余心盯着他掌心不断渗出的血，突然失声哭喊："你会后悔的！"尖锐的声线在空荡的办公室里撞出回音。
江云生弯腰捡起病历本，指腹碾过安安额头缝针的照片，冰凉的纸页上还残留着自己的血迹。
他想起安安奶声奶气喊"他爸爸"的模样，想起杨宇轩昏迷时攥紧他手指的温度，两种截然不同的暖意在胸腔里绞成烈火。
"后不后悔，轮不到你管。余心，从你多年前抛下我那天起，我们之间就再无可能。况且结婚协议早就到期了。我是看安安跟着你可怜，才让你们继续留在江家，别得寸进尺。"
他将病历本放回桌面，破碎的药片在脚边发出咔嚓脆响。
转身离开办公室时，身后传来余心崩溃的呜咽。
而他每走一步，都像在碾碎过去的自己，那个被保送、被羡慕，却从未真正为自己活过的江云生。
江云生挺直脊背，快步走进电梯。隔绝了余心的歇斯底里，胸腔里才透出一丝轻松。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急诊走廊惨白的灯光如潮水般涌来。
他迈步走出电梯，皮鞋叩击地砖的声响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
快步走向儿科病房，隔着玻璃就看见安安蜷缩在病床上。
护士轻手轻脚更换输液瓶，见他来便低声道："刚哄睡，睡得还算安稳。"
江云生点点头，透过门缝望着孩子烧得通红的脸颊，良久无言。
退到走廊尽头，他摸出手机给管家打电话，声线压得极低：
"让李妈立刻过来照顾安安，在安安好起来前，别让余心靠近半步。她就是个无理取闹的疯子。"
处理完安安的事，楼梯间的抽烟室成了唯一的避难所。
推开那扇贴满"禁止吸烟"标识的铁门，浓重的尼古丁味扑面而来。
他靠在冰冷的水泥墙上，从烟盒里抖出最后一支烟，烟身已被攥得发瘪。
打火机"咔哒"燃起，橘色火苗映亮他眼下的青黑。
烟雾顺着喉咙滑下，辛辣感却压不住胸腔里翻涌的钝痛。
他想起大二那年，杨宇轩第一次撞见他躲在图书馆后巷抽烟的情景。
那时他还是个被烟呛得咳嗽的生手，而杨宇轩只是笑着递过一瓶矿泉水，说："少抽点，对肺不好。"
如今指尖的熟练与当年的生涩之间，隔着的又岂止是光阴。
烟雾在眼前缭绕成模糊的网，他望着楼梯拐角的反光镜，镜中人眼底充血，衬衫领口歪斜，哪还有半分当年被保送时的意气风发。
"宇轩，你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我......"
他喃喃自语，觉得自己像片沼泽，只会将靠近的人拖入泥淖。
甚至会忍不住想：如果杨宇轩真的能忘记过去，忘记他江云生，是否就能活得轻松些？
恍惚间，烟燃到过滤嘴，烫得他指尖一缩，才惊觉不知已抽了多少支。
就在此时，护士匆忙跑进抽烟室："江院长，不好了！您家夫人在医院里一哭二闹三上吊，说您是负心汉，引来好多人围观！"
江云生拧紧眉头，将烟蒂摁进潮湿的烟灰缸，跟着护士快步走去。
拨开围观人群时，白大褂下摆扫过旁人肩膀，引来细碎的议论声。
余心瘫坐在儿科走廊的瓷砖上，真丝长裙下摆沾满灰尘。
"江院长您看看！"
护士长跟在身后直跺脚，"再这么闹下去，医院秩序都被搅乱了！"
余心听见动静，突然拔高声调，哭腔里带着刻意的尖利：
"大家都来看看啊！这就是南城医院的一把手！把我和孩子扔在一边，天天为了个男人茶饭不思的！"
她猛地揪住江云生的裤腿，指甲几乎嵌进布料，"你当年非让我未婚先孕，如今却想甩开我们母子！"
这话一出，围观者的目光如针般扎在江云生背上。
他看见人群里有科室的老同事，有抱着孩子候诊的年轻母亲，还有几个穿着校服的实习生。
就在这时，余心突然抓起旁边灭火器的压把，作势要砸向自己额头："我活着还有什么脸啊，不如死了算了！"
"放下！余心你是不是疯了！你闹够了没有！"
江云生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金属压把的冰凉触感让他瞬间清醒。
旁人的议论声如潮水般快要将他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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