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梗急救药。"
江云生喉间挤出破碎的嘶吼,青筋暴起的手在空中胡乱抓握,像溺水者徒劳地伸向漂浮的救生圈。
他摇晃着试图撑起身体,膝盖重重磕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却仍固执地朝着椅背上那件白大褂扑去。
指尖终于触到外套口袋的刹那,剧烈的颤抖让他几乎握不住塑料药瓶。
当金属瓶盖"咔嗒"弹开的瞬间,整瓶药片如星子般迸溅而出,在地板上四散滚动。
江云生如断线木偶般瘫坐在冰冷的地面,指尖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救命的白色药丸骨碌碌滚向墙角,撞在文件柜底下发出细微声响。
他望着那些逐渐模糊的药片轮廓,忽然想起杨宇轩蜷缩在车祸现场的模样。
潮湿霉味里混着白大褂沾染的血腥味,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让他缓缓垂下颤抖的手,放弃了最后的挣扎。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瞬间,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抱着检查报告的护士惊呼一声,文件夹散落一地。
“江院长你怎么了?”
清脆的惊呼划破死寂。抱着检查报告的护士刚推开虚掩的门,便看见平日里威严的院长瘫坐在满地药片中,白大褂皱成一团,额发被冷汗黏在苍白的脸上。
她手中的文件夹“啪嗒”坠地,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指尖颤抖着将药片捡起,匆匆在掌心擦拭两下,又转身倒来温水。
“快,把药服下。”
她半跪在地毯上,将水杯凑近江云生干涸的唇边。
江云生机械地吞咽药物,脸色看过去越发惨白。
护士见状手忙脚乱起身要去喊医生过来,却被他虚弱地按住手腕:
"不用......我这是,老毛病了。"沙哑的嗓音里裹着浓重的疲惫,像是积攒了半生的倦怠都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他撑着办公桌缓缓起身,后腰撞翻的保温杯在地面滚出闷响。
镜中倒影里,那张被冷汗浸透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眼底跳动着两簇猩红,那是整夜手术与心绞痛双重折磨留下的痕迹。
窗外暮色渐浓,夕阳将他的影子拉长,在散落的药瓶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你帮我去那柜子里把杨宇轩的病例拿来给我。"
他突然开口,声音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沉稳。
护士愣了愣,起身走向柜子,从摆放整齐的第二排的文件夹中抽出标着"VIP-302"的档案夹。
江云生翻开泛黄的病程记录,目光掠过"车祸致颅脑损伤""昏迷两年"的诊断时,泪水混着汗水,在纸页上留下潮湿的褶皱。
江云生用手抚过病例单上"车祸致颅脑损伤"的诊断,字迹被他摩挲得微微发毛。
窗外暮色渐浓,最后一缕夕阳斜斜切进室内,在"昏迷两年"的字样上投下锋利的阴影:
"如果不是我,宇轩他也不会遭遇车祸。"
他的声音低得近乎呢喃,像是在对病历本上的铅字忏悔,又像是在对记忆深处那个蜷缩的身影赎罪。
"你先去忙吧,我好多了。"
他强迫自己扯出个苍白的笑,目送护士带上门。
办公室瞬间陷入死寂。
江云生将脸埋进病例单,纸页的气息扑面而来。
滚烫的泪水砸在"杨宇轩"三个字上,晕开深色的墨痕,他颤抖着重复道:
"对不起...对不起..."
直到沙哑的嗓音破碎成呜咽,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撞出细密的回音。
江云生指尖狠狠掐进腕骨内侧,陈旧的疤痕在苍白皮肤下泛出青紫色。
当自责如潮水漫过心脏,他总能精准找到那些结痂的伤口,两年前被迫和余心签下结婚协议时,他癔症发作,在自己手上抓出的血痕、去年除夕因为提了杨宇轩的名字,被父亲摔碎水杯划到他手上的裂口,此刻都在新的掐痕下隐隐作痛。
指甲刺破表皮的瞬间,咸腥气息混着消毒水味钻入鼻腔。
他数着脉搏跳动的频率,直到腕间浮现出月牙状的血珠,才感觉那些快要将他溺毙的愧疚稍稍退去半分。
就在他几乎要将旧伤重新撕裂时,二楼走廊尽头的302病房里,杨宇轩睡着后,就突然剧烈挣扎起来。
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他在半梦半醒间冷汗涔涔,苍白的嘴唇不停翕动:
"不要......不要那么做......"
破碎的呓语里裹着恐惧与绝望。
梦境中,江云生浑身是血地倒在废弃工厂的铁门前,那些本该属于他的伤痛,此刻却在对方身上淋漓上演。
被噩梦叨扰良久之后……
杨宇轩猛地从病床上惊起,输液管被扯得剧烈晃动。
他望着空荡的病房,心脏仍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仿佛还能感受到梦里那片温热的血泊浸透掌心。
而此刻的江云生正将染血的纸巾揉成一团,藏进白大褂口袋,全然不知楼下的vip病房里,有双包含苦楚的眼睛正在黑暗中为他流泪。
杨宇轩颤抖着按下床头呼叫铃,沙哑的嗓音带着哭腔:"护士,我身体不舒服,我要见江院长..."
监护仪的数字在他眼前疯狂跳动,冷汗浸透了他后背的病号服。
记忆与梦境在他脑海中不断交织,江云生倒下时那抹刺目的红,和陆晨宇口中的控诉混在一起,搅得他心神不宁。
与此同时,江云生起身将染血的纸巾冲进卫生间马桶,水流很快将血色稀释成淡粉色。
镜中的自己面色惨白,领口还沾着几滴干涸的血迹。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好白大褂准备去查房,却在打开门的瞬间撞见匆匆赶来的护士:
"江院长!302床的杨先生突然情绪失控,说一定要见您..."
江云生的心脏猛地漏跳一拍,回头看了一眼护士。
走廊的日光灯管在头顶滋滋作响,照得他额角新渗出的冷汗发亮。
他强迫自己迈开僵硬的双腿,每走一步,杨宇轩昏迷时苍白的睡颜就在脑海中闪现一次。
当302病房的门缓缓打开,两人隔着消毒水弥漫的空气对视。
杨宇轩眼底未干的泪痕,与江云生藏在袖中的伤口,在这一刻无声地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