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生喉头微动，终于还是将盘旋在舌尖的疑问咽了回去。
"那还是不要想起罢了。"
杨宇轩轻声呢喃，苍白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病号服的褶皱。
他缓缓坐回病床，逐渐低垂着下颚。
江云生凝视着对方低垂的睫毛，突然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若我真如某人说的那般坏事做尽，你可曾想过后果？"
空气仿佛凝固了三秒。杨宇轩忽然轻笑出声，那抹笑意却未达眼底：
"若真是如此，便算我咎由自取吧。"
江云生心口猛地一紧，欲言又止。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身后传来被褥窸窣的响动。
"江院长..."杨宇轩的声音带着刚从噩梦中惊醒的沙哑，"方才我梦见你...坠下了天台。"他抬手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明明什么都记不得，可醒来时...满脑子都是必须见到你的念头。"
江云生的脚步骤然僵在原地，转过身看到杨宇轩垂眸捏紧床单的手指微微发颤。
他忽然想起上周查房时，这人对着窗外梧桐发呆的模样，那时他病历上"创伤性失忆"的诊断还烫着指尖。
"不过是个噩梦。"他扯了扯皱巴巴的白大褂，试图让声音带上医者的冷静，却在开口时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你总说头疼，别再勉强自己了。我得去忙了。"
转身时皮鞋在瓷砖上碾出细微声响，他告诫自己要大步离开，余光却不由自主地扫向病床。
那个蜷缩在蓝白条纹被褥里的身影，像块磁石，将他的目光牢牢吸附，扯得胸腔隐隐作痛。
雨声在玻璃上敲出凌乱的鼓点，江云生望着少年蜷缩在蓝白条纹被褥里的单薄身影，不由得叹了口气：
"杨宇轩，是不是哪句话戳到你了？"白他不忍心的快步折回床边，"等你康复出院，去晒晒太阳吹吹风，说不定眉头就能松开了。"
"你怎么也把我当幼儿园小朋友哄。"
杨宇轩别过脸去，发梢扫过枕巾沙沙作响。
他无意识揪着被角，在布料上捏出深深的褶皱，"头疼得厉害，药比黄连还苦。"尾音像被揉碎的月光，散落在潮湿的空气里。
江云生站在床头，带着体温的手掌轻轻覆上对方发顶。
指腹摩挲着柔软的发丝，他能清晰感受到掌下轻微的战栗：
"没有呢，只是不希望你胡思乱想。想逗你开心而已。"
说话间，拇指已经探入对方鬓角，按压着发涨的穴位，力度轻得像羽毛拂过水面。
"闭眼。"声音低沉得如同大提琴的尾音，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
江云生的掌心逐渐升温，透过皮肤将暖意渗进紧绷的神经，"营养药的副作用躲不掉，但总比整夜疼得睡不着强。"
察觉到怀中的人微微颤抖，他鬼使神差地又往前倾了倾。
白大褂的下摆垂落在病床边缘，将两人的影子叠成模糊的一团。
"你为什么不怪我突然把你喊过来。"
沙哑的质问突然刺破凝滞的空气。杨宇轩猛地偏头躲开那双温暖的手，睫毛上凝着细碎的水光，像清晨沾着露水的蝶翼，"明明那么忙，还要来哄我这个麻烦精。"
江云生的动作骤然僵住，他缓缓弯腰，额头轻轻抵住杨宇轩的鼻尖，呼吸缠绕着彼此的唇瓣：
"怎么会。我不会觉得你麻烦。我反倒觉得你需要我。"
窗外的雨势愈发汹涌，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淹没，"宇轩，我只是怕你想起...那些我没能护你周全的时刻。等你康复，换个环境，好好重新开始新生活。"
杨宇轩睫毛轻颤，眼底水光终于凝成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交叠的手背上。
"我不想重新开始，"他声音发颤，带着压抑许久的委屈，"我想抓住那些破碎的记忆，哪怕每想起一点都疼得像被撕裂。因为我知道，那些空白里一定有对我很重要的人。"
胸腔传来的钝痛几乎要碾碎呼吸，江云生颤抖的拇指抚过杨宇轩湿润的脸颊，指腹每一次轻拭都沾染上更多滚烫的泪意。
"别逼自己。乖，听话。"
沙哑的嗓音里浸着化不开的疼惜。
他将那具仍在轻颤的身躯紧紧搂入怀中，白大褂下的体温透过布料，一寸寸熨帖着对方紧绷的脊背。
病房暖黄的壁灯晕开柔和光晕，将江云生白大褂上经年累月的褶皱都染成温柔的弧度。
杨宇轩仰起头，睫毛上还凝着细碎的水光，忽然轻笑出声，声音带着鼻音的闷哑：
"我明明什么都记不得，却总觉得只要抓住你的袖口，就不会再坠进黑暗。"
喉结剧烈滚动，江云生听见自己沙哑到发紧的声音：
"别轻易把安心交出去。"
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对方额角淡粉色的疤痕，那道凸起的纹路像道永不愈合的伤口，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当初没能护好怀里的人。
窗外夜风穿堂而过，将白大褂的下摆掀起又落下，裹着满心的酸涩与眷恋。
江云生喉间像是哽着团浸了盐水的棉花，声音沙哑得发颤："笨蛋，你怎么忘记了那么多事以后，如今还是这么相信我？"
他垂眸望着杨宇轩眼底倒映的自己，白大褂领口沾着不知何时蹭上的泪渍，"万一我真是个坏人......"
杨宇轩突然吃力的坐起身，却让两人鼻尖几乎相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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