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宇轩伸手将药杯推到一边,掀开枕头,底下压着几张皱巴巴的画纸。全是不同角度的江云生,有的在专注写病历,有的在窗边沉思。
看着这些画作,他的指尖轻轻抚过纸面,仿佛要透过纸张,触碰到记忆深处那个熟悉的身影。
突然,一阵尖锐的头痛如闪电般劈来,杨宇轩抱着脑袋蜷缩在床上,额头上很快沁出细密的冷汗。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将他彻底淹没。
他想起了多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狂风裹挟着雨水肆虐。
他浑身湿透地冲进画室,在画架即将倒塌的瞬间,本能地将江云生紧紧护在怀中。
木屑纷飞间,后背传来的剧痛至今仍就在脑海里残留着无形的痕迹。
高烧昏迷的那些日夜,他的意识混沌不清,却始终记得江云生守在床边的身影。
对方紧紧握着他的手,用略带沙哑又跑调的声音哼唱着曲子,那声音像温柔的羽毛,轻轻安抚着他滚烫的身体。
还有某个宁静的夏夜,两人并肩躺在草坪上,望着璀璨星空。
然而,最刻骨铭心的画面,是车祸发生前那一幕。
他亲眼看见江云生和余心挽着手从车上,亲密的姿态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刺进他的心脏。
那一刻的痛心疾首,此刻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杨宇轩颤抖着蜷缩成一团,沾着冷汗的发丝黏在苍白的额角。
"原来这些都是真的..."他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光影,声音破碎的不成样子:"江云生,你在我醒后守在病床前的温柔,究竟是真心眷恋,还是赎罪的补偿?我竟然还能信你。"
滚烫的泪珠砸在枕巾上,晕开深色的痕迹。窗外暮色渐浓,将他孤单的身影拉得很长。
病房里寂静得只能听见他压抑的抽噎声,仿佛要将这些日子积压的委屈、困惑与痛苦,全都化作泪水宣泄而出。
杨宇轩正被回忆折磨得近乎窒息时,病房门发出细微的响动。
他转过头,只见姐姐杨薇推门而入,手中提着装有粥的保温桶。
当她瞥见杨宇轩泛红的眼眶和枕边散落的画纸,手指瞬间收紧,险些让保温桶脱手落地。
"小轩,怎么还没休息,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让妈煮了点粥送来。你饿了待会可以吃些。"
杨薇说着快步走到病床边,伸手探向弟弟的额头。
然而映入她眼帘的,却是杨宇轩阴沉的脸色。
"姐,当年车祸,是不是和江云生有关?是因为他和余心?"
杨宇轩话音刚落,杨薇便满脸惊愕地看向他。
"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都过去两年了,事情早该翻篇了。而且他现在不是对你很好,一直在尽力弥补吗?小轩,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杨薇敏锐察觉到弟弟的异样,试探的问着。
"没有。我什么都没想起来,只是觉得他自我醒来后,每次都对我好得反常。罢了,我有点累了。姐,辛苦你来查房,我想睡了。"
杨宇轩急忙否认,迅速躺下,用被子蒙住头。
杨薇犹豫片刻,以为是自己多心,便不再追问。
待确认弟弟睡着后,她才轻轻转身离开。
却不知被子下的杨宇轩早已泪流满面,正死死咬着手,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与此同时,江云生将母亲平安送回家中。一声巨响打破寂静,一个陶瓷水杯重重砸在他脚边。
"还知道回来!我都在电话里听你妈说了。逆子,给我跪下!"
江父怒目圆睁,脖颈青筋暴起,颤抖的手指几乎戳到江云生鼻尖。
见儿子依旧僵直地站在原地,他猛然转身,对着暗处低喝:“阿福!”
话音未落,黑影一闪,管家阿福已跨步上前,铁钳般的手掌按住江云生肩膀,同时膝盖狠狠顶向他的膝弯。
江云生踉跄着向前扑去,膝盖重重磕在雕花地砖上,闷哼声混着瓷砖开裂的脆响在客厅炸开。
冷汗顺着额角滚落,滴在染血的手背,与方才被瓷片划伤的伤口融成暗红细流。
他垂着头,碎发遮住猩红的眼,喉间溢出的笑声带着破碎的凉意:“爸你要用这种手段逼我听话?那我不会在听你的。”
“反了天了!”
黄铜镇纸擦着江云生耳际飞过,深深嵌进身后的檀木屏风,木屑噼里啪啦地炸开。
江父涨红着脸,双手剧烈颤抖:“为了个男人,你连脸皮都不要了?”
他踉跄着扶住一旁的茶几,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急促得像是拉风箱,险些站不稳身形。
“拿我新做的牛皮鞭子来!我就看看你嘴硬到何时。”
江父冲着管家厉声命令。
很快,一根油亮的牛皮鞭子被递到他手中,鞭身裹着细密的皮革,上面整齐排列着一根根细长的倒刺,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光是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让你为了那个男人忤逆我和你妈!给你安排的联姻对象门当户对,你不要,带着孩子的余心,你也看不上!你就是存心要让江家沦为外人的笑柄!"
江父暴喝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几乎要瞪出眼眶。
话音未落,那根带着倒刺的牛皮鞭已裹挟着劲风,狠狠抽向江云生的脊背。
痛苦的呻吟声混着布料撕裂声在客厅炸开。
江云生猛地向前栽倒,手掌重重撑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腥甜的血沫顺着他的嘴角溢出,在地面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红梅。
一旁的管家则转身选择无视,佣人们大气都不敢出,唯有墙上的挂钟还在不紧不慢地走着,滴答声在死寂的空气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