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宇轩就保持着被搂着的姿势没动，另一只手轻轻顺着他的头发。
窗外的天开始泛白，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溜进来，在被子上投下细窄的光带。
他能看到江云生后颈的绒毛，还有因为刚才的惊吓，到现在还没完全平复的、微微发颤的睫毛。
“做了很怕的梦？”他等江云生情绪再缓些，才低声问。
怀里的人僵了一下，闷闷地“嗯”了一声，声音还有点哑：“梦到你不在了。”
杨宇轩指尖顿了顿，往他后背又拍了拍：“我这不好好的吗？昨天护士来换药，我怕吵醒你，才坐旁边椅子上待了会儿，哪也没去。”
江云生这才想起，睡前好像确实听到椅子挪动的轻响。他把脸侧过来，鼻尖抵着杨宇轩的锁骨，声音闷闷的：“以后别走开了。”
“不走。”杨宇轩笑了笑，抬手捏了捏他的耳垂，“要走也把你揣兜里带走，行不行？”
江云生被这话说得鼻尖一酸，却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把手臂收得更紧了点。
晨光慢慢爬上来，照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病房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比任何声音都让人安心。
江云生握着杨宇轩的手，低头在他手背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唇瓣触到的皮肤带着微凉的温度，却烫得他心口发颤。
“我们一定会好好的，直到婚礼那天。”他声音里裹着劫后余生的沙哑，指尖用力攥了攥对方的手，像是要把这份笃定刻进骨血里，“等回去就叫人把礼服送来，这次……谁也别想再把我们分开。”
窗外的阳光漫过床沿，刚好落在他微颤的睫毛上，把眼底那层失而复得的湿意照得透亮。
“那云生你再坐会儿，等医生过来说你没事了咱们就回家。我去门口透透气，病房里总觉得闷得慌。”
杨宇轩说着，小心扶着江云生往枕头上靠了靠，替他调整到舒服的姿势。
“嗯嗯，去吧宇轩，我等你回来。”江云生闭着眼应道，声音里还带着点刚醒的慵懒。
等他呼吸渐匀，像是真的闭目养神了，杨宇轩才猛地站起身，脚步急促地走出病房。
刚拐过走廊尽头，他便再撑不住，快步走到医院外的僻静处，背过身去时，眼泪已汹涌而出。
郊区医生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杨先生，其实你姐姐原本嘱咐我们先瞒着你。但你一再坚持，我也只能如实说—，脑瘤晚期，最多还有半年。就算选择手术，也要承担百分之八十的风险，很可能……下不了手术台。”
想到这里，杨宇轩用手背狠狠抹着眼泪，喉间却堵着股哽咽，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风卷着医院门口的落叶擦过脚边，带着深秋的凉意，却冻不透他心里那片骤然塌陷的冰窟。
“半年……”杨宇轩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喃喃自语，眼泪糊住了视线，“要是我不在了，云生怎么办？”他用力摇头，指腹掐进掌心，“我不能这么自私，把他的后半生也拖进来……”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杨薇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弟弟佝偻的背影，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她知道他在想什么——那些关于婚礼的憧憬，关于未来的约定，此刻都成了压在他心上的石头。
“宇轩。”她走过去，把纸巾递给他，声音低哑得厉害，“别自己扛着。”
杨宇轩没回头，只抬手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脸，肩膀却抖得更厉害：“姐，你说……我该怎么跟他说？”
杨薇别过脸，望着医院墙根下瑟缩的野草，眼眶也红了：“先别说。”她深吸一口气，走到他面前，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先好好治，总有办法的。云生那边……等你好点了再说。”
可谁都知道，这不过是句安慰。杨宇轩望着姐姐泛红的眼尾，忽然笑了笑，笑声里裹着泪：“哪有什么办法啊……”
风从两人之间穿过去，带着消毒水的味道，把那些没说出口的恐慌，吹得老远老远。
“姐，我不能耗着他。”杨宇轩的声音发颤，眼泪把眼尾泡得通红，却还是用力攥紧了拳头，“我会想办法的，到时候……你帮我一把就行。”
杨薇的心猛地一沉，隐约猜到他想说什么，喉间发紧得说不出话。她看着弟弟眼底那抹决绝，比刚才的崩溃更让人心疼——那是打定主意要亲手推开珍视的人，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你想做什么？”她抓住他的胳膊，指尖都在抖，“宇轩，别做傻事！”
杨宇轩却别开脸，避开她的目光，只望着医院门口来往的车流，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散：“总不能让他陪着我……最后连个念想都落不下干净。”
风掀起他的衣角，带着寒意钻进骨头缝里。杨薇看着他泛红的眼眶里那点孤注一掷的光，忽然觉得喉咙被堵住，什么劝阻的话都咽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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