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杨宇轩揉着惺忪的睡眼醒来,佣人早已将早餐端来,轻轻搁在床头的矮几上。
他习惯性地往身侧探了探手,却只摸到一片微凉的床单,空无一人。
他坐起身,肩头微垮,无声地叹了口气。
心里暗忖,江云生大约是还在生昨晚的气。
正要掀被下床去洗漱,衣帽间的门却“咔嗒”一声开了,江云生走了出来。
“去洗漱吧,”他一边慢条斯理地系着西装纽扣,一边抬眼看向杨宇轩,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奈的意味,“我开车带你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杨宇轩闻言,头摇得像拨浪鼓,几乎是立刻就拒绝了:“不去,等会儿约了朋友。”
江云生系纽扣的手指猛地一顿,眉头瞬间拧成了川字,眼神也沉了几分:
“约了朋友?”
他往前两步站到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杨宇轩,语气里添了丝不易察觉的压迫感,“什么朋友,能比你的身子骨还重要?”
“昨天你脸色就瞧着不对,夜里翻来覆去的,我在旁边都听见了,”他伸手,指腹轻轻蹭过杨宇轩眼下那圈明显的青黑,指尖的温度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这检查必须做。朋友那边,推掉。”
杨宇轩别过脸,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固执的委屈:“早就约好的,改期不好。而且我真没事,就是没睡好罢了。”
“没睡好?”江云生收回手,语气硬了几分,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心疼,“你这眼下的乌青,叫‘罢了’?”他盯着杨宇轩,目光灼灼,“我不管你约了谁,今天这检查,非去不可。要么我陪你去,要么我让人把你朋友请过来,当着他的面,好好说说你现在这状况。”
杨宇轩抬眼望他,眼底蒙着层薄薄的水光,带着点抗拒,又有点无措:“你别这样……”
“我怎样?”江云生眉峰微挑,语气却软了些,只是那份坚持半分未减,“我不过是不想看你硬撑。”他放缓了声音,像是哄劝,又像是承诺,“听话,嗯?检查完了,你想约谁,我陪你一起去;或者你想在哪儿聚,我让人把地方包下来,都随你。”
“你这是无理取闹!”杨宇轩梗着脖子,语气里带着倔强的火气,“你去忙你的工作就是了,我怎么样,不用你管。”他偏过头,摆明了不肯松口的架势。
江云生却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怒气,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语气平淡得近乎残忍:“是么?”他抬眼,目光落在杨宇轩紧绷的侧脸上,“你昨天去的那家酒吧,老板是我朋友。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往后,不会再让你和你的朋友踏进去半步。”
杨宇轩猛地转头看他,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错愕。
江云生却没停顿,继续道:“当然,你要是想去别的地方,我不介意抽出时间奉陪。”他将外套理平整,最后看了眼床上的人,语气里的固执不容撼动,“别耗着了,去洗漱。我在楼下等你。”
说完,他转身就走,留下杨宇轩一个人僵在原地,胸口像是堵着团火,烧得又急又闷。
杨宇轩站在洗漱间的镜子前,冷白的灯光把他脸上的憔悴照得无所遁形。眼下的乌青像晕开的墨,嘴唇也没什么血色,整个人透着一股摇摇欲坠的脆弱。
眼角不知何时沁出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他抬手,用指腹用力抹去,力道重得像是要擦掉这份难堪的委屈。
“你只剩为数不多的时间了。”医生那句冰冷的话毫无预兆地撞进脑海,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着他的神经。
下一秒,熟悉的剧痛猛地攫住了太阳穴,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扎刺。
杨宇轩闷哼一声,一手死死按住额头,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然后缓缓蹲了下去。冰冷的瓷砖贴着掌心,却丝毫缓解不了那钻心的疼。
“如果……如果以后我不在了,云生他怎么办?”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头痛就骤然加剧,像是要把他的skull生生劈开。
他疼得浑身发颤,膝盖一软,差点直接瘫坐在地上,只能用另一只手撑着冰冷的地面,才能勉强维持住平衡。
剧烈的疼痛牵扯着五脏六腑,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他猛地侧过身,对着垃圾桶剧烈地干呕起来。
酸水涌上喉咙,灼烧着食道,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喘息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他蜷缩在地上,额头上很快渗出细密的冷汗,视线也开始模糊。
原来,连想一下关于“以后”的事,身体都在发出这样残酷的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