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究还是没能救回你。杨宇轩。对不起。”江云生歪着头靠墙角坐着。
瓷砖的寒意顺着脊背往上爬，江云生把脸埋在膝盖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手术服的袖口还沾着没洗干净的碘伏，混着泪水涩得人睁不开眼。
“对不起啊……”他又呢喃了一遍，声音被哽咽切得七零八落。
明明握着最锋利的手术刀，明明见过无数次生死，偏偏在自己最想留住的人面前，成了最无能的那一个。
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像在数着那些没来得及兑现的日子。
他想起杨宇轩说要学做糖醋排骨，那些被反复提起的细碎愿望，此刻全变成了扎进肉里的刺。
口袋里的戒指盒硌着腿，金属的凉意透过布料渗进来。
他摸出那个小小的盒子，打开时，两枚素圈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弱的光。
昨天杨宇轩还笑话这戒指太简单，说“至少要刻上名字缩写”，现在连刻字的机会，都被他亲手弄丢了。
“我救了那么多人……”江云生的指甲抠进墙缝，，“怎么就……救不了你呢……”
眼泪还在淌，顺着下巴滴在戒指上，晕开一圈模糊的水痕。
他靠着冰冷的墙，像株被连根拔起的植物，一点点失了力气，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茫，把他整个儿吞了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亮着微弱的绿光，映在江云生泪痕交错的脸上。他缓缓抬起头，视线落在手术室紧闭的门上，那扇门后，是他再也触不到的温度。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戒指盒边缘，棱角硌得指腹发疼。
他忽然想起杨宇轩总爱抢他的白大褂穿，袖子太长就卷两圈，晃悠着说“这样就像和你穿情侣装了。
想起对方切菜时总走神，案板上的胡萝卜丁大小不一，却会献宝似的端过来说“云生你尝尝，我放了糖的”。
那些琐碎的、温热的瞬间，此刻像潮水般涌来，把他裹在中间，喘不过气。
“杨宇轩，”他对着空荡的走廊轻声说。
江云生把脸重新埋回膝盖，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走廊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沉闷而无力，像在为那些未完成的约定，敲着迟来的丧钟。
天台的风卷着深秋的寒意，刮得江云生脸颊生疼。他扶着冰冷的栏杆，脚下是模糊的城市灯火，像被打翻的星子，却照不亮眼底的绝望。
“云生，江云生。”
那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熟悉的尾音颤，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
江云生猛地回头。
他扯了扯嘴角，眼泪混着苦笑滑下来，连幻觉都这么懂他，知道他此刻最想听什么。
他闭了闭眼，朝着栏杆外探出一只脚，冰凉的风瞬间灌进裤管，带着濒死的失重感。
“江院长！你醒醒！”
肩膀突然被人用力摇晃，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骨头摇散。
江云生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刺眼的白光让他下意识眯起眼，不是天台的夜色，是医院值班室的顶灯。
眼前是助理医生焦急的脸：“江主任，您魇着了？一直在喊杨先生的名字，还哭……”
江云生怔怔地抬手，摸到满脸的湿意，指尖还在发颤。他猛地掀开被子下床，鞋都来不及穿就往外冲，走廊的消毒水味清晰得不像假的。
推开病房门的瞬间，他看见病床上的人醒着，正靠在床头看窗外，阳光落在他发梢，镀着层柔软的金边。
听见动静，杨宇轩转过头，看见他赤着脚站在门口，眼眶通红，愣了愣，随即笑起来：“怎么了这是？做噩梦了？”
江云生没说话，大步走过去，一把将人紧紧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像要把对方揉进骨血里。
胸腔里的心脏跳得又快又猛，撞得肋骨生疼，却带着失而复得的滚烫。
“你……”杨宇轩被他勒得有点喘，却还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我在呢，没事了。我都听的话来医院治疗了。别不开心，你都说了我不会有事的。”
江云生把脸埋在他颈窝，闷闷地说：“别说话，让我抱会儿。”
窗外的风穿过树叶，沙沙地响。他终于确定，那些撕心裂肺的失去，那些痛彻心扉的遗憾，真的只是一场梦。
“只是梦，只是梦，你还在，还在宇轩。”江云生抱着杨宇轩一直重复着同样的话。
杨宇轩被抱得肋下发紧，却连指尖都不敢动一下。江云生的声音裹着浓重的鼻音，像被水泡透的棉絮，又闷又沉地砸在他颈侧，每一声“还在”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栗，仿佛稍一松口，怀里的温度就会凭空消散。
他抬手，掌心轻轻覆上江云生汗湿的背脊，那里的肌肉还绷得像拉满的弓。指腹顺着脊椎一节节往下滑，像在确认什么实体，声音放得比呼吸还轻：“嗯，我在。”
江云生点点头，即使有旁人他也不愿意立即撒手。他要真真切切的感觉杨宇轩还在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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