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生抱着杨宇轩的手臂还在微微发颤,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熟悉的、带着淡淡消毒水味的气息,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他安心。
“怎么跟个孩子似的。”杨宇轩无奈地笑,抬手轻轻顺着他汗湿的后背,“做什么噩梦了?吓成这样。”
江云生闷在他颈窝摇头,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不记得了。没事了。”
其实怎么会不记得。那些刺骨的寒意、空荡的走廊、戒指上的泪痕,分明还烙印在感官里,稍一回想就心口发紧。
但他不想说,怕那过于真实的绝望会惊扰了眼前的安稳。
他松开些力道,却还是不肯放手,只是微微退开,目光贪婪地描摹着杨宇轩的脸。
阳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柔和的阴影,嘴角还带着没散尽的笑意,是活生生的、温热的。
“饿不饿?”江云生忽然问,声音里还带着未平的颤音,“我让助理送点粥来。”
杨宇轩挑眉:“现在才刚过七点。”他指了指床头的电子钟,“再说,你不先把鞋穿上?地砖凉。”
江云生这才低头看了眼自己赤着的脚,地板确实有点凉,刚才冲过来时竟一点没察觉。
他胡乱应了声,却没动,反而伸手碰了碰杨宇轩打着点滴的手背,指尖轻轻蹭过那片微凉的皮肤。
"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没有。”杨宇轩在护工帮助下坐起身,“前几天你不是还说手术很成功?怎么,一觉起来就忘了自己是主刀医生了?”
江云生喉结动了动。
是啊,前几日手术结束时,他明明亲自确认过各项指标都平稳,明明看着监护仪上规律跳动的曲线松了口气,怎么会在梦里把一切都搅成那样。
他转身想去穿鞋,口袋里却忽然硌了一下。
是那个戒指盒。
昨晚他从手术室出来,脱手术服时顺手把盒子塞进了白大褂口袋,后来回值班室趴着休息,竟忘了取出来。此刻隔着薄薄的布料碰到,心脏猛地一跳。
他顿了顿,走过去坐在床沿,从口袋里摸出那个小小的盒子,在杨宇轩疑惑的目光里打开。
两枚素圈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在晨光里闪着比梦里更清亮的光。
杨宇轩愣住了,随即耳尖有点发烫:“你这是……”
“昨天没时间刻字。”江云生拿起其中一枚,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你说要刻名字缩写的,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
他没提梦里那句“连刻字的机会都被弄丢了”,只把所有的后怕都揉进了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
杨宇轩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刚才江云生冲进来时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此刻这郑重其事的语气,都藏着他没说出口的恐惧。
他伸出没打点滴的手,轻轻覆在江云生握着戒指的手上:“好啊。”
阳光透过窗户漫进来,在被子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江云生把戒指放回盒子里,小心地揣回口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金属的凉意,却不再像梦里那样刺得人发疼。
“等你能下床了,”他看着杨宇轩,眼神亮得惊人,“我们回家,你不是要学做糖醋排骨?我教你。”
“你教我?”杨宇轩挑眉,“江大医生还会做饭?”
“为了你,学就是了。”江云生笑了,眼底的红还没褪尽,笑意却真实得像能滴出水来,“还有,你的白大褂……”
“怎么,不准我穿了?”
“准。”江云生伸手,替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指尖温柔得不像话,“下次买两件一样的,算真的情侣装。”
杨宇轩看着他眼里的光,忽然就笑出声来,眼角眉梢都染上暖意:“好啊。”
窗外的风还在吹,树叶沙沙作响,却不再是梦里那裹挟着绝望的寒意。
江云生坐在床沿,握着杨宇轩没打针的那只手,掌心相贴的温度一点点熨帖着心底残留的冰凉。
他知道,那场噩梦会留下痕迹,或许在某个深夜还会悄悄潜入,但此刻身边人的温度是真的,阳光是真的,那些被重新拾起的约定也是真的。
护士推着治疗车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江院长难得没穿白大褂,只穿着件简单的衬衫,正低头和病床上的人说着什么,侧脸柔和得不像话,眼里的专注与温柔,是她们在手术台上从未见过的模样。
治疗车的轮子碾过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江云生抬头看了一眼,又立刻转回去对杨宇轩轻声说:“我去给你早饭,很快回来。”
杨宇轩点头,看着他快步走出病房的背影,脚步轻快得不像刚从一场惊魂噩梦里醒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握着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心里忽然软得一塌糊涂。
或许他永远不会知道江云生那场梦里有多么惊心动魄,但他能感觉到,此刻身边这个人,正用尽全力珍惜着和他有关的每一分每一秒。
那就够了。
杨宇轩笑了笑,转头看向窗外。阳光正好,风也温柔,一切都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