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六扇门西缉事房内,灯火摇曳。
沈砚一夜未眠,眼底布满血丝,疲惫地靠在椅背上。他展开那封神秘的信,手指摩挲着粗糙的信纸,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线索。
“泥犁狱中,贪嗔痴皆罪,汝父之死,罪在知情。”
沈砚喃喃自语,眉头紧锁。他取来一支炭笔,轻轻涂抹信纸背面。
原本空白的纸面上,渐渐显现出半枚朱砂指印,鲜红如血。
沈砚瞳孔骤然收缩,这指印的纹路,他再熟悉不过。
在神乐观密室中,那块刻着“卍解”二字的砖块上,留下的正是同样的指印。
“难道……写信之人,与父亲的死有关?”
沈砚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分析信中的内容。
这时,苏棠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饼。
“沈大人,您一夜未归,多少吃些东西吧。”
苏棠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关切。
沈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接过汤饼,却食不知味。他的目光落在信纸上,注意到“贪嗔痴皆罪”四字似乎比其他字颜色更深。
“苏棠,你看这几个字……”
沈砚将信递给苏棠。
苏棠接过信,仔细端详片刻,美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几个字,似乎是用朱砂特意加粗过的。”
苏棠的声音有些颤抖。
“大人,您还记得神乐观密室里那三尊陶俑吗?”
沈砚心中一动。
“你是说……”
“没错。”苏棠点了点头,“那三尊陶俑上,分别刻着‘贪’、‘嗔’、‘痴’三个梵文。这封信上的字,与陶俑上的字迹,如出一辙!”
沈砚猛地站起身,眼中精光闪烁。
“看来,凶手是在暗示我们,下一个地点,就在龙隐洞!”
沈砚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砰”的一声,陈总旗推门而入,神色慌张。
“沈砚!上头有令,让你尽快结案!”
陈总旗的声音尖锐刺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沈砚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陈总旗,案情复杂,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查清的?”
“哼!”陈总旗冷哼一声,“上头可不管这些!总之,你若再拖延下去,休怪我禀明圣上,治你个办事不力之罪!”
陈总旗拂袖而去,沈砚却注意到,他靴底沾着一些青色的泥土。
这泥土的颜色,与清凉山后山的陶土,极为相似。
沈砚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陈总旗,你究竟隐瞒了什么?”
巳时,清凉山,龙隐洞。
沈砚与楚无涯并肩而行,踏入幽深的洞穴。
洞内阴冷潮湿,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土腥味。钟乳石倒悬,形状各异,在火把的映照下,显得狰狞可怖。
石壁上,刻着“泥犁狱”十八刑罚图,一幅幅画面触目惊心,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罪恶与苦难。
沈砚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发现地面上有几行新鲜的脚印,凌乱不堪。
“看来,已经有人先我们一步来过这里了。”
楚无涯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警惕。
沈砚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前进。
两人沿着蜿蜒的通道,一路深入。
突然,沈砚脚下一顿,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一看,发现是一块凸起的石板。
“小心,可能有机关!”
沈砚提醒道。
楚无涯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轻轻敲击石板。
“咔哒”一声,石板缓缓向内凹陷,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沈砚与楚无涯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先后跃入洞中。
洞内,是一间密室。
密室中央,摆放着一尊未烧制的陶俑。
陶俑的面目模糊,但身上却清晰地刻着一个“沈”字。
沈砚心中一震,这陶俑,与他父亲有何关联?
他走上前,仔细观察陶俑。
在陶俑的底座下,压着半截烧焦的纸张。
沈砚小心翼翼地取出纸张,展开一看,竟然是善堂的名册!
名册上,记载着善堂收养的孤儿名单。
沈砚的目光,在名单上快速扫过。
突然,他的手指停在一个名字上——沈靕。
那是他父亲的名字!
然而,这个名字,却被一道鲜红的朱砂,狠狠地划去。
沈砚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仿佛看到了父亲当年在善堂的经历,以及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
楚无涯走到密室角落,仔细搜寻着。
突然,他发出一声低呼。
“沈兄,你看这是什么!”
沈砚闻声走过去,只见楚无涯手中拿着一枚铜钱。
铜钱上,刻着四个字——“建文四年”。
“这是……”
沈砚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建文帝旧部的信物。”楚无涯的声音低沉而凝重,“沈兄,你的父亲,很可能是他们的人。”
午时,龙隐洞外密林。
沈砚与楚无涯刚走出洞穴,便被一群黑衣人团团围住。
为首一人,身穿太监服饰,手中握着一枚“乂”字烙铁,面色阴冷。
“沈探事,泥犁狱的大门已为你敞开。”
太监的声音尖锐刺耳,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
“东厂的人!”
沈砚心中一凛,他没想到,东厂竟然会在这里设伏。
“束手就擒吧,沈探事。”太监冷笑道,“或许,杂家还能让你少受些皮肉之苦。”
沈砚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丝毫惧意。
“想要抓我?没那么容易!”
“冥顽不灵!”太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给我上!”
一声令下,黑衣人蜂拥而上。
楚无涯从怀中掏出一包石灰粉,猛地向空中一撒。
“砰”的一声,石灰粉爆裂开来,弥漫在空气中,遮蔽了视线。
“快走!”
楚无涯低喝一声,拉着沈砚向密林深处逃去。
沈砚挥舞着手中的短刀,割断一根粗壮的藤蔓。
“咔嚓”一声,洞顶的钟乳石受到震动,纷纷坠落。
“轰隆隆……”
钟乳石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黑衣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纷纷躲避。
沈砚与楚无涯趁机冲出重围,向密林深处逃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直奔楚无涯后心。
“小心!”
沈砚惊呼一声,想要推开楚无涯,却已来不及。
“噗”的一声,箭矢射中楚无涯的肩膀。
楚无涯闷哼一声,身形一晃,险些摔倒。
“你怎么样?”
沈砚连忙扶住他。
“我没事……”
楚无涯咬着牙,脸色苍白。
“快走,他们追上来了!”
两人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
混乱中,沈砚怀中的善堂名册掉落在地。
他想要捡起,却被一名黑衣人抢先一步。
沈砚只来得及抢到半页,上面写着:“癸未年七月十五,子时,火起,童男童女各十”。
未时,城南废弃土地庙。
沈砚扶着受伤的楚无涯,躲进破败的土地庙中。
楚无涯靠在墙角,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
“那箭上有毒……”
楚无涯的声音虚弱,断断续续。
沈砚撕开楚无涯的衣服,只见伤口处已经发黑,显然是中了剧毒。
“你撑住,我去找大夫!”
沈砚焦急地说道。
“没用的……”楚无涯摇了摇头,“这是东厂特制的毒药,无药可解……”
“沈兄,其实……我一直瞒着你一件事。”
楚无涯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的父亲,是当年善堂火灾案的策划者之一。”
沈砚闻言,如遭雷击。
“你说什么?”
“当年,建文帝逃出皇宫,为了掩盖他的踪迹,我父亲和一些忠于建文帝的旧臣,策划了这场火灾。”
楚无涯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丝忏悔。
“善堂里的那些孩子,其实都是……都是用来炼制‘尸傀’的……”
“尸傀?”
沈砚惊骇不已。
“没错。东厂和锦衣卫,都参与了其中。他们想要利用‘尸傀’,找到建文帝的下落。”
楚无涯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你父亲……因为调查此事,被他们……灭口……”
楚无涯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递给沈砚。
铜钱上,刻着“龙隐”二字。
“找到……‘龙隐卫’……他们能……帮你……揭开……真相……”
楚无涯的声音戛然而止,头一歪,昏死过去。
“楚兄!楚兄!”
沈砚大声呼喊,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紧紧握着手中的铜钱,指节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