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书院藏书楼的废墟,焦黑一片,余烬中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沈砚蹲下身,仔细查看着一片片碎裂的瓦砾,指尖轻轻拂过,感受着残留的温度。
苏棠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拼接起李崇文的焦骨。
“颅顶有孔。”
苏棠的声音很轻,却如惊雷般在沈砚耳边炸响。
她用镊子夹起一块焦黑的颅骨碎片,指着上面一个细小的孔洞。
“与洪武三十一年那七个举子的死因,如出一辙。”
孔洞内,残留着铁锈的痕迹,隐隐透着一股血腥气。
沈砚的心沉了下去,这绝非意外。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满地的狼藉,在一堆焚毁的书籍残骸中,他发现了几片《论语》残页。
灰烬中,字迹依稀可辨。
沈砚俯身,用树枝小心地拨开灰烬,将残页一片片拼凑起来。
“丙辰科……七子……名录……”
他一字一顿地念着,声音越来越低沉。
首名,赫然是当今礼部侍郎王谦之侄,王昶。
“大人,东厂的人来了!”
一名锦衣卫匆匆跑来,神色慌张。
沈砚抬起头,只见一群身穿飞鱼服的东厂番子,在一名太监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地封锁了书院。
“奉旨查案,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那太监尖着嗓子,声音刺耳。
“天火示警,不得妄查。”
沈砚冷笑一声,将半截未烧毁的考生名册,悄悄藏入了袖中。
名册上,清晰地标注着:“落榜者供银三百,可上榜。”
巳时,城北乱葬岗。
“寒士冢”三个字,刻在一块残破的石碑上,透着一股凄凉。
这里,埋葬着无数落榜学子的尸骨。
苏棠戴着口罩,仔细检查着几具新挖出来的尸体。
“大人,您看。”
她指着其中一具尸体的左肩胛。
那里,赫然刻着一个“乂”字。
脊骨处,有铁钉贯穿的痕迹,与书院焦尸的手法,完全一致。
沈砚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杀人案,而是有预谋的屠杀。
他走到坟场旁的一间小屋前,这里是守墓人的住处。
推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沈砚在屋内仔细搜查,终于在床底下的一个暗格里,发现了一本密账。
封面上写着“礼部捐资助学”几个字。
翻开账簿,里面详细记录着落榜学子家族“捐银”的数目,以及银两的流向。
最终,都指向了一个人——王谦。
账簿的最后一页,写着“铁树开花”四个字,笔迹潦草,透着一股疯狂。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
沈砚猛地抬头,只见守墓人被吊死在了屋外的枯树上。
四肢被铁钉钉入树干,鲜血淋漓。
他的怀中,塞着半张焦黄的《孟子》残页。
未时,礼部侍郎王谦的私宅。
沈砚将密账扔在王谦面前,冷冷地看着他。
“王大人,这上面记录的,可是真的?”
王谦端坐在太师椅上,神色自若,丝毫没有慌乱。
他拿起密账,扫了一眼,冷笑一声。
“科场如炼狱,落榜者自愿捐银换取功名,何罪之有?”
他站起身,走到书房中央的一盆铁树前。
铁树枝干上,缠满了尖锐的铁刺,闪着寒光。
“铁树开花时,寒士入地狱。”
王谦的声音低沉而阴冷。
“沈大人,下一个开花的,就是你!”
话音未落,一群东厂番子破门而入。
“沈砚诽谤朝廷,意图不轨,拿下!”
为首的番子厉声喝道。
沈砚被两名番子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王谦将密账投入火盆,火焰瞬间吞噬了一切。
火光中,隐约可见“泥犁判官”四个朱批字样。
诏狱,阴冷潮湿。
书院里烧不尽的,从来不是尸体。
而是人心。
沈砚被关进了一间牢房。
狱卒送来饭菜,食盒底下,藏着一张血书。
“铁树狱中,儒骨为薪,子时三刻,孝陵卫见。”
落款,竟然是三年前**的李承嗣。
沈砚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血字在李承嗣“死”后第三年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