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孝陵神道。
阳光刺破云层,却驱不散笼罩在沈砚心头的阴霾。他和苏棠并肩而立,四周是密密麻麻的孝陵卫,弓上弦,刀出鞘,杀气腾腾。
指挥使策马上前,马鞭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最终停在沈砚面前,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地宫里的东西,活人带不走,死人也带不走!”
指挥使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寒冰,砸在沈砚的心头。
沈砚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中没有丝毫退缩。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是吗?那就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话音未落,远处的天际,突然传来一阵低沉而悠长的号角声。
那声音,仿佛来自深海的巨兽,带着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瞬间压过了孝陵卫的肃杀之气。
一队人马,如同离弦之箭,飞驰而来。为首之人,身着飞鱼服,腰悬绣春刀,面容刚毅,正是郑和。
他身后,是训练有素的水师亲卫,个个目光如炬,气势逼人。
郑和勒马停在沈砚面前,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灿灿的令牌,高高举起。
“永乐帝金令在此!孝陵一应事务,由下西洋钦差直辖!”
郑和的声音洪亮,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孝陵卫指挥使脸色骤变,他认得这块金牌,这是永乐帝亲赐,见金牌如见圣上。
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收起马鞭,缓缓退后。
孝陵卫的士兵们也纷纷收起兵刃,让出一条道路。
郑和走到沈砚面前,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他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悄无声息地塞进沈砚手中。
密信上,绘着一幅简略的海图,上面用朱砂标着一个醒目的“琉球”二字。
郑和压低声音,在沈砚耳边轻语:“沈大人若想见真龙,三日后码头相见。”
沈砚心中一动,他知道,郑和带来的,不仅仅是一道圣旨,更是一个惊天的秘密。
未时,龙江宝船厂。
巨大的宝船,如同海上巨兽,静静地停泊在港口。阳光洒在船身上,泛起一片金色的光芒。
沈砚站在郑和面前,手中拿着那张破损的琉球朝贡图。
朝贡图上,原本绘制着琉球王城的详细地图,但现在,却缺失了一角。
而那一角,与沈砚从玉玺中得到的金箔上的字迹,完美地吻合——“囚于琉球”。
郑和的脸上,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
“这幅朝贡图,是三年前琉球使臣进贡时,我亲自查验的。当时,它还是完整的。”
郑和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三年前,宝船从西洋归航,货舱中,发现了十具蜡化的尸体。”
郑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些尸体,脊骨上都刻着一个‘乂’字,怀中,还藏着琉球的玉币……”
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起了王昶脊骨上的梵文,想起了地宫人骨塔上的“铁树开花”。
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此刻,终于串联在了一起。
郑和从怀中取出一份泛黄的奏折,上面是永乐帝的朱批。
“寻龙勿见骨”。
四个字,笔力遒劲,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郑和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苦涩。
“陛下要的,是龙,还是龙骨?”
沈砚冷冷地反问,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
“下西洋,表面上是为了寻找建文帝,实际上,却是为了震慑琉球,让他们永远闭嘴。”
郑和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沈砚,眼神中,充满了无奈和疲惫。
戌时,金陵书院废墟。
断壁残垣,焦土遍地。
曾经的书声琅琅,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
沈砚站在人群中央,将科举密账、尸骨铁钉、孝陵地宫图,一一展示在众人面前。
百姓们围聚在书院废墟周围,群情激愤,高呼着“焚尽伪圣”。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陆渊站在火刑架上,身着“铁树判官”的服饰,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笑容。
他仰天长啸,声音嘶哑而绝望。
“朱棣,这天下终是建文的!”
话音未落,他便纵身跃入火海,瞬间被火焰吞噬。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
东厂的番子们,迅速上前,驱散人群。
在灰烬中,他们发现了一块烧焦的布帛,上面是陆渊伪造的建文帝“复位诏书”。
沈砚默默地捡起一片诏书残片,上面,赫然盖着琉球王印。
他将残片紧紧地攥在手中,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海风吹拂,宝船缓缓驶离港口。
沈砚站在甲板上,手中的诏书残片,被海水浸湿。
残片上,隐约显现出一串暗纹,指向琉球那霸港。
苏棠站在他身旁,望着远处海雾中隐约可见的岛影。
突然,一具浮尸,缓缓漂近。
尸身蜡化,面目如生,却带着一种诡异的死寂。
尸体的手指,紧紧地攥着半枚玉币。
沈砚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蜡尸手指紧攥半枚玉币,沈砚知道,这海上的冤魂,比陆上的更噬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