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夜色如墨。
金陵书院废墟,断壁残垣间,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焦土气息。
沈砚与苏棠并肩而立,面前摊开的是一幅幅触目惊心的罪证。
科举密账,字字泣血,揭露着丙辰科的肮脏交易;焦尸铁钉,根根带煞,诉说着七位士子的惨死;孝陵地宫图,残缺一角,指向了建文帝失踪的谜团。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铁树地狱’。”
沈砚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他抬起头,望向苏棠,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苏棠轻轻点头,她明白沈砚的意思。“铁树地狱,离间骨肉,这不仅仅是隐喻,更是诅咒。”
“朱棣弑侄夺位,这便是他种下的因,而这满城的冤魂,便是他结下的果。”沈砚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他缓缓地攥紧了拳头。
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了些许凉意。
突然,一道黑影从废墟深处闪出,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两人面前。
陆渊,或者说,楚无涯。
他身着一袭黑衣,脸上带着一种决绝的表情,眼神中却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
“沈大人,苏姑娘。”陆渊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疲惫。
他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一卷残破的布帛,递给沈砚。
“这是建文帝的血诏残卷,上面,有他最后的遗言。”
沈砚接过残卷,手指微微颤抖。
血诏残破不堪,上面沾满了干涸的血迹,字迹模糊,却依稀可见“囚于”二字。
“明日公审,我将以‘铁树判官’的身份,**于金陵城中心广场。”陆渊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朱棣的皇位,是沾满了鲜血的。”
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着陆渊,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你……”
“这是我最后的使命,也是我唯一的选择。”陆渊打断了沈砚的话,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凄凉的笑容。“沈大人,不必劝我,我意已决。”
苏棠看着陆渊,眼神中闪过一丝敬佩。
“陆先生,你可曾想过,这样做,值得吗?”
“值不值得,已经不重要了。”陆渊摇了摇头,他的目光,望向了远方。“我只知道,这是我必须做的。”
“为了建文帝,为了那些枉死的冤魂,我必须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沈砚沉默了,他知道,陆渊已经做出了决定,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打破了夜的宁静。
“不好,是东厂的番子!”苏棠脸色一变,她迅速地拔出了腰间的软剑。
沈砚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他一把拉住苏棠,低声说道:“我们分头走!”
“点燃引线!”
话音未落,沈砚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身旁的一堆干柴。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东厂的番子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火光惊呆了,一时间,乱作一团。
沈砚趁机拉着苏棠,向废墟深处跑去。
陆渊则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沈砚和苏棠离去的背影,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容。
巳时,金陵城中心广场。
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百姓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围聚在广场中央的火刑架周围。
火刑架上,绑着一个身穿“铁树判官”服饰的人。
陆渊。
他面色苍白,却依然挺直了腰杆,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畏惧。
“来了,来了,铁树判官来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惊呼声。
东厂的番子们,手持刀枪,将人群隔开,维持着秩序。
陈总旗站在高台上,脸色阴沉,他看着火刑架上的陆渊,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
“时辰已到,行刑!”
陈总旗的声音,在广场上空回荡。
两名番子上前,将火把扔向了火刑架。
熊熊烈火,瞬间将陆渊吞噬。
“朱棣!你弑侄夺位,残害忠良,天理不容!”
陆渊的声音,从火焰中传出,嘶哑而绝望。
“这天下,终是建文的!”
话音未落,陆渊的身体,便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铁树开花,泥犁无间!”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阵惊呼声和哭喊声。
“焚尽伪圣!”
“还我真相!”
百姓们群情激愤,高呼着口号,向火刑架涌去。
东厂的番子们,拼命地阻拦,却根本无法控制住这汹涌的人潮。
苏棠混在人群中,她趁乱将手中的毒烟撒向了番子们。
番子们吸入毒烟,纷纷倒地,痛苦地哀嚎着。
沈砚则趁机将手中的罪证,抛向了空中。
科举密账、焦尸铁钉、孝陵地宫图……
一份份罪证,在空中飞舞,如同雪片般飘落在人群中。
百姓们捡起罪证,看着上面触目惊心的内容,更加愤怒了。
“杀了朱棣,为建文帝报仇!”
“杀了这些贪官污吏,还我大明清白!”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呼喊声。
陈总旗见状,脸色大变,他知道,事情已经彻底失控了。
“快,快去禀报陛下!”
陈总旗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丝恐惧。
未时,六扇门西缉事房。
沈砚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沉。
苏棠站在他身旁,手中拿着一块烧焦的布帛,那是从陆渊的尸体上找到的。
布帛上,写着建文帝的血诏,但已经残缺不全,只剩下“囚于”二字。
“沈大哥,现在怎么办?”苏棠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
沈砚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手中的血诏残片,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打破了房间里的宁静。
陈总旗带着一群东厂的番子,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沈砚,你煽动民变,罪无可恕,跟我走一趟吧!”
陈总旗的声音,冰冷而无情。
沈砚抬起头,看着陈总旗,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畏惧。
“陈总旗,你这是要公报私仇吗?”
“哼,公报私仇?你以为你是谁?”陈总旗冷笑一声。“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六扇门捕头,竟然敢与东厂作对,简直是自寻死路!”
“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陈总旗一声令下,东厂的番子们,便向沈砚扑了过去。
苏棠见状,脸色一变,她迅速地拔出了腰间的软剑,挡在了沈砚的身前。
“我看谁敢动他!”
苏棠的声音,冰冷而决绝。
“苏棠,你也要造反吗?”陈总旗看着苏棠,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你可知道,与东厂作对的下场?”
“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你带走他!”苏棠的声音,坚定而执着。
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住手!”
郑和。
他身穿一身蟒袍,腰悬宝剑,带着一群水师亲卫,大步走了进来。
“郑公公?”陈总旗看到郑和,脸色一变,他连忙收起了手中的刀,躬身行礼。“您怎么来了?”
“奉陛下旨意,前来带沈砚进宫。”郑和的声音,威严而冷峻。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金牌,在陈总旗面前晃了晃。
“沈砚乃下西洋钦差,东厂无权过问。”
陈总旗看到金牌,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他知道,自己这次是踢到铁板了。
“郑公公,这……”
“怎么,你敢抗旨不尊吗?”郑和的声音,更加冰冷了。
“不敢,不敢。”陈总旗连忙摇头,他退到了一旁,不敢再说话。
郑和走到沈砚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缓缓地从怀中取出半封密信,递给了沈砚。
“沈大人,这是陛下给你的密信。”
沈砚接过密信,打开一看,上面画着一幅海图,海图上,标注着一个地名——琉球。
“沈大人若想见真龙,三日后,码头相见。”
郑和的声音,低沉而神秘。
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着郑和,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金陵码头。
江风吹拂,波涛汹涌。
沈砚站在码头上,手中的血诏残卷,被江水浸湿。
残卷上,隐约显现出一串暗纹,指向琉球那霸港。
苏棠站在他身旁,望着江雾中隐约可见的船影。
突然,一具浮尸,缓缓漂近。
尸身蜡化,面目如生,却带着一种诡异的死寂。
尸体的手指,紧紧地攥着半枚玉币。
“蜡尸手指紧攥半枚玉币,沈砚知道,这海上的冤魂,比陆上的更噬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