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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烛火摇曳,州牧齐臧独自坐在书房中,眉头紧锁,手中的茶碗早已凉透。满心满意都是愁得慌,这人要是凑不齐,凭借着当今陛下的秉性,这边是要抄家的大罪!齐辉才定洛阳不到一月,他这做父亲的若是在后方出了岔子,其子前途不定,其家皆重归谷底。
他拿起了茶碗,只待将这凉透的茶勉强一口解渴,只这一瞬,眼里却瞧见了这茶碗中的枸杞。彤红的枸杞,着实让他忆起了妻女,犹记得这茶乃是个小药方,更是长女蓁娘一手亲配。彼时他父女二人还不曾有这些许生分,只记得蓁娘不过虚岁有十,只身端着茶碗行至他跟前。
齐煌父亲看文书劳累,这是蓁娘亲配的药方用以明目,望父亲笑纳
是啊,蓁娘,静姝。
他还有两个雪肤花貌,生就一副玉般无瑕的容貌的女儿呢。
只是静姝已然是许了苏家,这洛阳苏后之侄他惹不得。但蓁娘的未婚夫家不过是自己下属郡州的官吏,虽是世家,但这世家如何能与魏劭相提比论?如何能与他齐家的命相提并论?
蓁娘,莫怪为父心狠,这世间荣华,终究是难得的机会。振兴氏族,不单是你兄长之责,抚育你十七八年,该是为这个家报恩之时了。
思及此处,齐臧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他提起笔,在采选名册上郑重写下齐煌的名字,嘴角微微扬起,心中终是落了一块石头。
齐煌第二日是被薛萍近乎是撕心裂肺的吼声从后院里逼出来的。她这些日子一直在房里绣着鸳鸯喜被,备着在五月出嫁,但母亲的声音从未如此放肆过,她有些担忧母亲的心绪,年节间的病才堪堪痊愈,怎能如此大动肝火?
崔女使引着姐妹俩人便朝着前院走去,还不曾到门口。只听里间是薛萍近乎于哭的怒骂声:
薛萍我咒死你个腌臜破皮的小人!寻常人家许了人家的姑娘你不去寻,如今倒是祸害到我们蓁娘和静姝身上了!蓁娘是许给孙家的媳妇儿,寒君已是来了许多信就是催促蓁娘何时出嫁。你倒好,为了你的荣华,将我许了亲的蓁娘要送去洛阳给祸害!
但听此言,齐荃赶忙搀着蓁娘,连崔女使的脸也白了。齐煌只是站在那里,手中的绣帕无声滑落,指尖冰凉。耳边回响着父亲的话,字字如刀,心如刀绞。年前与寒君的来信中,情意誓言犹在纸上,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紧紧攥住衣角,到现在心间只想着如何去平复自己,再无他想。
薛萍圣上暴戾,苏后毒辣,你这是要蓁娘去送死!
薛萍瘫坐在地上,几乎是哭得要昏厥过去。
薛萍还有静姝!你许给谁不好?这满徐州城的贵人,你是看少了吗?硬是要送给苏信,那苏信是何人?那是苏后的侄儿,苏后毒辣,苏信狗仗人势能是什么好人?更遑论他后院姬妾三十,更亡故四位正妻!
薛萍我薛家虽是医家,但我也是明媒正娶去你齐家大门。自打入了门,我操持家业抚养公子不曾有一日说过苦,我知晓你瞧不起我,只待着什么时候纳个妾娶个如夫人才好!我不曾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的两个女君被养得是知书达理,就被你这样糟蹋!我今日就是拼了命也不让你给洛阳送去!
齐煌闻言,却是死死抓住了齐荃的手,只那一下,齐荃泪如决堤好不心碎。
齐臧眼里瞧着薛萍,就宛如是看一蝼蚁般。
齐臧果真是小家之人上不得台面。你入我齐家门,替我抚养大公子难道不是你该做的本分?!不曾与我生子还待在此处举止无度,还说两个女儿被你教得知书达理?看看你如今是个什么样子?!圣上亲笔诏书,若是徐州之地凑不齐三名美女,凭借陛下那个性子,整个徐州的人都得被牵连!黄门官三月初一便到了,如今是二月二十六!你去给我找美女来!你去!你找得到吗你。你这是在拉着全徐州的人给我们家陪葬!!
薛萍多识得医书,齐臧却是个小人,自是一两句话就框住了她,只是让她心中不忿却无法辩解,只是一味地流泪。
齐臧蓁娘此番若是不去,牺牲我齐家算小,徐州之地受牵连是真。她是我齐臧之女,我为人父,如何不能与女儿着想?那孙家虽好,但终究身无爵位,只待我蓁娘入掖庭待诏,这等姿色不引得陛下青睐?但凡生下一儿半女,便是宠姬之路。而且我已经探听到了,那苏后已为陛下所不喜。他日,凭蓁娘之品性、容色,又何尝坐不得那凤位?!你就是短视之人!此事已定,容不得改!
薛萍你……
薛萍手指甲嵌入肉中,满眼皆是恨意!
齐臧这些年你闹也闹够了!你若是再不顺我意,我一纸休书休了你这个下堂妇!
齐煌住手!
齐臧薛萍闻这凌厉之声,向院门口看去,竟是齐煌一行人。
薛萍看得细,两个女儿脸上明显泪痕未干,尤其是齐荃,还抽泣着。
齐臧收了收,问道:
齐臧你二人此番来,是来求情的?
齐煌不!
齐煌眼里是溢出来的恨意,若非此人是生身之父,她就一碗砒霜送他去见先祖了。
齐煌洛阳京城,我去!但是我要与你约法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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