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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个时候,齐臧才明晓自己是小瞧了这个女儿了,原以为不过是一只能随意践踏的蝼蚁,却不曾想却有几分蜉蝣庇树之力。
齐臧汝之身由为父所出,汝之命由为父所养。安然敢由尔等胡闹?!
齐煌父慈子孝,母慈女孝,这孝之前便是慈,父亲您于卑鄙之时迎母亲为继室,后又嫌其出身,身居高位却不查民苦。明知女儿已有婚约,却偏将女儿送入洛阳永巷!试问,究竟是女儿不孝,还是父亲不仁?!
齐煌一番话虽说得如细水般柔弱,但水滴石穿,即便是最温柔的夜春之水,日久天长,也能将这顽石腐蚀。齐荃早已将跌坐在地上的薛萍扶起,只听闻阿姊此言,母女二人皆是满目惊诧。
齐臧气急,只极力辩驳道:
齐臧好个伶牙俐齿的女君!你可知,若是你不从,为父大可进京状告你不孝之罪,往后你便是耽于齐府,任由岁月蹉跎!
齐煌满目正色,竟是俯跪于地。
齐煌那便请父亲上京状告,无故退婚,便是我齐家无礼。纵使是得了富贵,也逃不过天下嗤笑尔。可如今,父亲的命如今就在我一念之间,你若是不从,我便去跳了淮江,迟早是个死,早些死也全了我的名节。
只这一言而出,齐臧刹那间心肺之血涌上口中,他却将这腥色咽下肚去。
齐臧好,我当真是生了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对付齐臧等人,一味退让只会适得其反,齐煌见着父亲只是怒斥着她,便晓得齐臧该是晓得了利弊,便道:
齐煌一则,母亲是你明媒正娶的继室,十多年来未曾犯七出之条,宫中自有我等为齐家争宠,自此母亲不能下堂,父亲更不许责斥打骂母亲!我等入宫后,父亲是要纳妾还是迎如夫人,请自便,但需给母亲正室体面!
这点倒还是在齐臧所能力及范围内。
齐臧准。
齐煌二则,我等婚事早便在徐州之地人人皆知,此番入宫,父亲不许假传流言称是女儿嫌贫爱富攀附荣华,要如实来讲来!
齐臧……准!
齐臧心中气急,忽得猛烈咳嗽起来。薛萍见状,刻在骨子里的记忆涌上心头就要去扶齐臧,却临着被齐煌拦住。
齐煌最后,崔女使,父亲需善待她,安然还乡,不许出差池!
好在最后之事非过分,齐臧不等薛萍来,只得自己喘息了些时候,平息了内里,道:
齐臧好,这三则为父允了。只是,汝等入宫为妃妾,定要诞育一男儿才是,为你兄长为齐家,为这往后荣光!
向来女子产子便是鬼门关走一遭,寻常爱惜妻子之男子尚且不能体会产子之痛,更遑论眼前这只有荣华之伪君子哉?齐煌一颗心彻底是冷了。
齐煌女儿从命便是。
将薛萍搀扶至后院后,薛萍再是如何也忍不住,径直搂住齐煌一声心肝儿地叫着,直呼母亲无能,委实对不住她。
齐煌心中忧惧,却为着一个“孝”字,不得不以母亲生身为首。
齐煌母亲稍安勿躁,此番入宫虽是离着母亲远了些,但未尝不是一番造化。
薛萍连帕子都抓不稳。
薛萍你哪来的造化?那苏后之恶名天下尽知,陛下更是个不论生死的,我儿生得是无双之貌,未尝不引苏后之妒。
齐煌母亲,苏后在,儿之难;苏后亡,则儿之幸也。
耳中得了此言,薛萍一下是镇于原处,齐荃原先端着茶碗来孝敬母亲,闻此言也忘了挪步。
陛下登基五年之久不曾开选纳妃妾,如今定天下,开六宫,便是这苏后失势前兆,她若是能把住苏后命脉,亡了这祸害,便是以一命换万人性命,该是个值当的买卖。
齐煌母亲,儿这便定了。往后在京城,还有兄嫂相助,我已求得兄长在京城为静姝相看一门好亲事。等儿立于后宫,便接您入京城享福便是。
薛萍我的儿啊……
母女几人终是抱头痛哭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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