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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岁的暑假,阳光把空气烤得发烫。
逾愿抱着一摞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书,站在“市立图书馆”的梧桐树荫下,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
她刚结束在图书馆的志愿活动,怀里的书有《城南旧事》《呼兰河传》,还有几本她攒了好久兴趣才借来的散文选。
蝉在枝头不知疲倦地叫着,把夏日的午后拖得漫长又慵懒。
她正想找个阴凉地儿歇口气,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图书馆门口的公告栏——那里贴着全市中学生学科竞赛的获奖名单。
红底黑字的榜单上,“杨博文”三个字排在最显眼的位置,数学、物理、化学,三科竞赛的一等奖,名字后面还跟着“市一中”的标注。
逾愿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盯着那三个字看了会儿。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哦,是上次在老街粮油店檐下躲雨时,那个高冷的男生。
正想着,一个身影从图书馆里走了出来。
是个很高的男生,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黑色长裤,背着个洗得有些旧的双肩包。
他的头发理得很整齐,侧脸的线条冷硬清晰。他没什么表情,径直走向公告栏,目光落在自己的名字上,只停留了短短几秒,便移开了视线,仿佛那耀眼的成绩于他而言,只是件稀松平常的事。
逾愿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她下意识地往梧桐树干后躲了躲,只露出半张脸偷偷观察。
男生看完榜单,便转身往图书馆旁边的自习室走去。他的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从容的节奏。
逾愿抱着书,鬼使神差地也跟了上去——不是刻意尾随,只是自习室的方向和她回家的路有一段是重合的。
自习室在图书馆的后侧,是栋独立的小楼,门口种着几株栀子花,正开得热闹,香气馥郁。男生推开自习室的门,走了进去。
逾愿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跟进去,只是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把怀里的书放在膝上,假装看书,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留意着自习室的方向。
她看到男生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从背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和几本厚厚的竞赛习题集。他的动作很安静,打开电脑,连接上自习室的WiFi,然后便开始在键盘上敲击起来,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暗交错。
逾愿低下头,假装认真看《城南旧事》,可心里却有些乱糟糟的。她偷偷抬眼,透过自习室的玻璃窗,能看到他专注的侧脸。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跳跃,偶尔会停下来,拿起笔在习题集上写写画画,眉头微蹙,神情专注得像是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和那些复杂的公式。
时间在蝉鸣和键盘的敲击声中缓缓流逝。逾愿抱着书,从最初的好奇,渐渐变得有些百无聊赖。
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低头看了看手表——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就在这时,自习室的门开了,那个男生走了出来。他似乎是要去接水,路过逾愿坐的长椅时,脚步顿了一下。
逾愿的心猛地一紧,慌忙低下头,把脸埋进书里,假装看得入神。
男生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那目光没什么温度,像扫过一个普通的路人。
然后,他便径直走向了不远处的饮水机。
逾愿能听到他接水时水杯碰撞的轻响,能闻到他走过时带起的、淡淡的皂角清香。
她偷偷抬眼,看到他接完水,又走回了自习室,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逾愿怀里的书被她翻得有些皱了,她决定回家。起身时,怀里的书不小心掉了一本在地上,“啪”的一声,在安静的午后显得格外清晰。
自习室的门再次打开,那个男生站在门口,目光落在地上的书上,又抬眼看向逾愿。
逾愿的脸瞬间红了,手忙脚乱地去捡书,却不小心把其他几本也碰倒了。
逾愿“抱歉……”
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
男生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几秒钟后,便转身走回了自习室,门再次关上。
逾愿抱着捡好的书,站在原地,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自己,也不知道他刚才那几秒的停顿是什么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抱着书,快步往家的方向走去。阳光依旧炽热,蝉鸣依旧聒噪,可她的心里,却好像被投进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漾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十五岁的那个午后,她在图书馆的梧桐树下,在自习室的玻璃窗旁,远远地观察了一个叫杨博文的男生。他很优秀,很冷淡,像一座遥不可及的冰山。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集,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上,只是她单方面的、无声的观察。
她不知道,这场看似毫无意义的观察,会在许多年后,成为她记忆里一道安静的、关于夏日图书馆和少年侧影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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