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资

潮线退到五十米外时，王虎的旗竖在了东礁石上。那面用迷彩裤改的旗帜浸满血渍，在海风里甩出啪啪的脆响。远远的能看到七个人影在旗杆下晃动，像群围着腐肉的秃鹫。中尉把最后半卷绷带缠上手掌，珊瑚礁割出的伤口里还嵌着沙粒。八人组成的队伍缩在西侧岩洞，洞口用舰载显示屏挡着，液晶面板裂痕里凝着盐霜。陈默透过裂缝看见王虎的人在分食海龟——匕首插进龟壳缝隙时，黄绿色的脂肪顺着刀尖往下淌。

“他们找到了淡水。”周扬舔着蒸馏管口凝结的水珠，喉结在泛红的皮肤下滑动，“今早看见李闯兜里掉出了马齿苋。”岩洞深处的火光忽然摇晃。中尉一言不发，攥着铅笔在地面划拉，作战地图早在风暴夜泡成了纸浆。陈默注意到军官在沙地上画的等高线开始重叠，像是癫痫病人的脑电图。

又一次争夺在次日晌午爆发。先是王虎的人摸走了岩洞外的捕鱼篓，篾条上还粘着带血的绷带。陈默发现后追到潮间带时，正撞见李闯往裤裆里塞鲣鱼干。只见李闯脖颈上的青紫指印比昨日更深，作训服领口裂到第三颗纽扣。看到陈默后李闯说“虎哥说潮水饭养潮水人，西边的想吃饭，拿人换。”李闯的鞋跟碾碎蟹壳，腥臭的汁液溅上裤管。听到这，陈默的鱼叉毫不留情的扎进少年两腿之间的礁石，不锈钢尖头擦过大腿中间：“告诉王虎，做人不要太嚣张”

事情并没有结束，西边的蒸馏器在当晚被毁。周扬捧着碎玻璃碴发抖时，岩洞外飘来烤肉的焦香。王虎的营地升起三堆篝火，铁皮罐头上煮沸的淡水正咕嘟冒泡。中尉忽然起身解开风纪扣，露出锁骨下方溃烂的晒伤：“抢回来。”他恨恨的说。突袭定在破晓前，陈默带两人摸到东礁石背面时，咸腥味里混着浓烈的酒气——王虎竟然用舰载酒精兑海水当酒喝。七个醉汉横卧在防水布上，李闯正用匕首撬着个铁盒，陈默看清盒面红十字的瞬间，鱼叉已经脱手。

金属碰撞声惊醒王虎。这头醉狮抡起燃烧的木柴横扫，火星在黎明的灰蓝里炸成烟花。陈默翻滚躲闪时，掌心按到团粘腻的东西，旁边散落着撕破的纱布。械斗声惊动海鸟，中尉带人压上来时，王虎正掐着周扬脖子往礁石上撞。医护兵的急救包摔在两人之间，止血钳插进沙地像柄十字架。“换啊！”王虎的咆哮混着血沫喷在周扬脸上，“拿你们军官来换！”他膝盖顶着周扬后腰。陈默的鱼叉尖挑破王虎耳垂：“你姘头在偷物资。“战场外的李闯正抱着铁盒往海边狂奔的身形僵在原地，王虎转身的瞬间，中尉的武装带勒住他脖颈，陈默趁机拽走周扬，医护兵后腰上新鲜的烫伤正渗着组织液。

撤退时陈默瞥见了铁盒里的东西：不是药品，而是二十支吗啡注射器。王虎的咒骂声追出半里地，把退潮的沙滩骂得瑟瑟发抖。之后岩洞里的谈判也在正午崩裂，王虎派人送来条血淋淋的鲨鱼尾，鳃盖里塞着团卫生纸。中尉气愤的砸了军用水壶，陈默却在盯着鲨鱼齿痕看——边缘太整齐，像是人为锯出来的。

夜晚几人开始夜探舰骸的行动，涨潮的浪头掩盖了脚步声。陈默摸到冷库裂缝时，听见里面传来剁肉声，正在此时李闯的惨叫从背后炸响，只见他举着锈铁管扑来，但被周扬提前准备的针管扎进颈动脉。

王虎的工兵铲猛地劈在冷库铁门上，火星引燃了防腐剂。陈默拽着瘫软的李闯后撤时，听见王虎在火里狂笑：“都他妈是吃人的鬼，装什么观音菩萨！”烈焰惊醒了整片海滩。中尉带人赶到时，陈默正从海里拖出个焦黑的人形。王虎的左臂碳化成枯枝，却仍死死掐着李闯的脖子。李闯胸腔里插着半截舰载天线，嘴角还沾着肉渣。周扬跪在湿沙上缝合烧伤创口，吗啡针管滚到潮水里。

陈默抬头看了看天，发现积雨云正在月晕里聚集成旋涡状——飓风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