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

登陆荒岛的第三十九个黎明，周扬后颈的菌丝疤痕开始渗血。陈默用蒸馏水给他冲洗伤口时，发现溃烂处嵌着半片金属铭牌——编号17，正是中尉生前佩戴的那枚。"它在转移。"周扬的镊子尖在颤抖，医用酒精浇在伤口上腾起诡异的蓝烟，"记忆...人格...都在转移。”

陈默的鱼叉扎进岩缝量了量，发现潮线比昨日退后十米。裸露出了成排的军靴印迹——四十三码作战靴，王虎的尺码。但王虎的遗体早在二十天前就沉入海底。"去冷库。"周扬有所感应，突然抓住陈默手腕，菌丝疤痕泛起荧蓝微光，"那里有答案。"

只见运输舰残骸的阴影里，冷库铁门正在渗出血沫。陈默撬开变形的门框时，浓烈的防腐剂气味中混着朗姆酒香。七具遗体整齐排列在铁架上，每具都穿着他们的作训服，胸口的菌丝网络在黑暗中脉动。"克隆体..."周扬的指尖抚过"自己"的脸，那具躯体的菌丝已爬满左眼，"它在尝试...重构我们。"

陈默的军刺突然抵住医护兵咽喉。铁架上的"陈默"克隆体正在苏醒，菌丝从眼眶钻出，缠绕住他的作战靴。真的周扬却笑了，菌丝疤痕在黑暗中如星图闪烁："现在才怀疑我？"整座冷库突然断电。陈默在漆黑中听见布料撕裂声，周扬的菌丝触须缠上他腰腹。当应急灯亮起时，七具克隆体已围成圆圈，菌丝网络在他们之间编织成茧房。

"欢迎回家。"克隆体们齐声开口，声音是王虎与中尉的混合体。陈默的鱼叉劈开茧房，拽着真正的周扬撞碎舷窗。咸涩的海水灌入鼻腔时，他看见克隆体们正在融合，菌丝缠绕成三米高的巨人轮廓。撤退路线被潮水封死。周扬突然将他推上通风管，菌丝触须在身后筑起屏障："它要的是完整神经链...我们分开走！"

分开后陈默在舰桥撞见另一个自己。克隆体正用他的记忆布置陷阱——鱼叉插在周扬常坐的位置，蒸馏器里煮着带菌丝的野果。真正的周扬从上层甲板坠下时，陈默的肌肉记忆先于意识做出反应，接人的动作与克隆体完全同步。

"你分得清吗？"两个周扬在左右耳畔低语。陈默的军刺划过左侧医护兵的锁骨，菌丝喷涌而出的瞬间，右侧的周扬突然吻住他伤口。但真正的疼痛来自背后——第三个克隆体的军刺已扎入他肩胛骨。

濒死的眩晕中，陈默听见菌丝网络在尖叫。朦胧中看到周扬用手术刀切开自己的菌丝疤痕，将抑制剂注入他颈动脉，并说道：“记住...疼痛是真实的锚点...”

月光下的海滩正在塌陷，陈默拖着昏迷的周扬爬上礁石时，看见克隆体们在浪花里融化。菌丝网络在海底发出悲鸣，荧光孢子第一次呈现出衰败的灰白色。"它失败了..."周扬在黎明前苏醒，指尖抚过他肩头的绷带，"但学会了新的东西...

陈默望向正在涨潮的海面。浪花里浮沉着大块菌丝残骸，形状隐约像两个相拥的人体。当周扬的菌丝疤痕再次发烫时，他发现自己能预判三秒后的潮汐方向——这座岛，正在把偷来的记忆转化成生存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