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月轮沉入薰衣草田时，Vikey的手机在枕头下震动。

“东经96°13'，仰光码头，72小时后，任务完成我们两清。”

短信框里蜷缩着加密字符，像一串沾血的蚂蚁。

Vikey的拇指悬在删除键上方，窗外的三花猫突然炸毛嘶叫，撞翻了晾晒薰衣草的竹筛。

她赤脚踩过满地紫穗，露水浸透的纱裙在月光下泛起鱼鳞般的纹路。

抽屉里护照夹层躺着张泛黄照片，十五岁的自己穿着缅甸筒裙，身后是正在燃烧的罂粟田。

刘枭的紫发在火光中格外刺眼，他握枪的手正搭在她尚未发育完全的肩头。

凌晨三点四十七分，Vikey用手术剪挑开腰间的缝合线。新鲜的皮肉里埋着微型定位器，此刻正在不锈钢托盘里闪着嘲讽的红光。

杜邦夫人下午送来的蒙布朗还剩半个，杏仁奶油里插着把雕花银叉。

晨雾初起时，修道院的钟声漏进窗棂。

Vikey最后摸了摸三花猫缺失半边的耳朵，猫儿弓背跃上葡萄架，紫藤花簌簌落在她肩头。

庄园的监控盲区在酒窖西侧，几个月前初到时她就摸清了路线。陈年橡木桶的霉斑气息中混进一丝血腥味，Vikey用纱布按住渗血的伤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旧疤。

那还是刘枭教的止痛法，说人对自己越狠，命运就越温柔。

薰衣草田忽然惊起几只蓝蝶，Vikey的帆布鞋陷在松软泥土里。

远处传来杜邦夫人敲打铜铃的早餐信号，她将沾着蜂蜜的餐巾纸塞进铁艺信箱，紫色糖渍在晨光中凝成琥珀色的“Sorry”。

十点零七分，杜邦夫人端着药箱推开阁楼门。

带血纱布在藤编废纸篓里开成曼陀罗，素描本摊在窗台，未完成的Vein肖像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老妇人颤抖着拨通越洋电话，薰衣草香囊从指间滑落，撒了满地的紫水晶般的小花。

普罗旺斯的晨光穿过电话线，照亮英都牛津街某间顶层办公室。

Vein的鳄鱼皮靴碾过满地撕碎的情报文件，水晶袖扣在晨光中炸开冰棱般的锐芒。

杜邦夫人的银勺坠入咖啡杯底，溅起的褐斑在亚麻桌布上绽成枪伤形状。

老妇人枯槁的手指悬在手机键盘上方，薰衣草香囊从围裙口袋滑落，紫花碎屑与素描本里飘出的纸片共同在晨风中跳起告别的华尔兹。

“她消失了。”

杜邦夫人用生锈的法语挤出这句话，舌尖还残留着蒙布朗栗子泥的甜腻。

晨光穿过阁楼气窗，照亮地板上蜿蜒的血迹，那些暗红色小蛇正朝着谷仓方向游去。

电话那头传来雪茄剪开合的金属脆响。

“什么时候。”

Vein的英文裹着大西洋上空的雷暴云。

老妇人数着松木地板的裂缝，在纹路尽头捡起染血的纱布，蝴蝶刀划开的绷带断面异常平整。

“今早，先生。”

杜邦夫人捏紧找到的蜂蜜餐巾纸，那个琥珀色的"Sorry"正在她掌心融化。

“定位器。”

银叉尖刺穿蒙布朗残骸的瞬间，微型定信器的红光像地狱犬的瞳孔在栗子泥深处睁开。

葡萄架下的阴影忽然扭曲，新来的帮工摘下草编帽。他缺失的小指切口在阳光下泛着珍珠母光泽，与缅甸雨林里那些被酸液腐蚀的断骨如出一辙。

老妇人握紧胸前的十字架，薰衣草田在疾风中掀起紫色波涛，杜邦夫人对着虚空划了个十字。

她终于读懂Vikey昨夜素描本里那个雨幕中的男人背影，刘枭的紫发辫梢，分明沾着英都街道翻涌而起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