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离镇,名副其实的古镇。街道两旁的建筑散发着古香古色的气息,青石板路蜿蜒而过,偶尔能看见几栋突兀的现代楼房矗立其中,与周围的氛围格格不入。然而,这里的居民性格随和,似乎没人对这些不协调的存在表示不满。初来乍到的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只要稍加留意,就会发现这个小镇隐藏着不少秘密——它实际上是一个隐形的富人区。每户人家院子里停着的豪车便是最好的证明。古董店在这里随处可见,从破旧的陶罐到精致的青铜器,应有尽有。
边境是土生土长的琼离镇人,受到环境的熏陶,他养成了每周抽空去古董店或旧货铺逛逛的习惯。他喜欢淘一些有趣的小物件,哪怕只是一件不起眼的东西,也能让他兴致勃勃地研究半天。
周三傍晚,夕阳洒在街角,他再次推开那家熟悉的旧货铺的大门。店内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眼花缭乱,但他的目光很快被一个角落里的物品吸引住了——一本精致的笔记本。
笔记本的封面由柔软的皮质制成,上面镶嵌着黄金打造的花纹,形状看起来像是西欧古老的织布机图案:一个金纺锤从中间垂下,顶端镶着一颗璀璨夺目的红宝石。虽然外表有些陈旧,但内页却干净得仿佛从未被人翻动过。不知道为什么,边境心中突然涌起一种莫名的感觉,觉得这本笔记本似乎蕴含着某种特殊的力量。
他已经过了那个充满天马行空想象力的少儿时期,因此对于“笔记本有魔力”这种想法,他自己都觉得荒谬至极。“难道写了字之后我就能变成魔法少年?”他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掏出八百元买下了它。
回到家后,边境坐在书桌前,看着手中的笔记本,不禁开始后悔起来。八百块买这么个东西,到底值不值得?天色渐暗,屋内的光线也变得昏黄起来。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打开了笔记本。脑中闪过一句话,于是他提起钢笔,在泛黄的纸页上写下:“金纺锤刺破美人手指,鲜血凝成红色宝石,金丝编织成布,命运浮现于此。”
写完之后,他愣愣地盯着这句话,心里直犯嘀咕:“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写出这么莫名其妙的话?”正准备合上笔记本时,异变突生——纸上竟然多出了一行陌生的文字:“你听过纺锤的诅咒吗?”
边境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皮质封面,红宝石折射出的碎光映在桌上,如同一簇凝固的血迹。耳边传来沙沙的声音,那是笔记本翻动时发出的响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从另一个世界渗透进来。他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琼离镇流传已久的怪谈:古槐树下埋葬着一位织女的尸骨,她的眼泪化作宝石,鲜血染红了纺锤。
“真是迷信。”他嘴里念叨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然而,下一秒,他竟鬼使神差地用茶水在桌面上勾勒出封面上的金纺锤纹路。当茶渍逐渐晕开时,红宝石骤然发热,窗外的虫鸣声戛然而止,天地间一片寂静。
第二页上的墨迹像藤蔓一般蔓延开来,他的钢笔尖悬停在一维星辰符号上方,迟迟没有落下。就在这时,雨点砸了下来,敲打着窗玻璃,声音清脆如珠玉坠地。他猛地起身,抓起外套冲出门外。镇东的槐树在闪电的映照下化为惨白的骨架,叶片在狂风中飞舞,犹如漫天飘散的纸钱。而旧货铺里的青铜镜则裂痕纵横,表面蒙着一层灰扑扑的雾气。当他伸手擦拭时,触碰到的却是一片冰凉——镜中倒映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一截缠绕着金线缎带的染血银发。
深夜,笔记本自行翻页,沙沙作响。边境的指尖不小心被金线划破,鲜红的血珠滴落在纸页上,迅速扩散成一片燃烧的晚霞。与此同时,镜中的身影缓缓浮现,逆光而立的女子有着尖耳,耳坠上的红宝石与笔记本上的如出一辙。她的长裙点缀着星光般的碎屑,袖口却带着焦灼的痕迹。背景中,坍塌的钟楼隐约可见,狮鹫的嘶鸣回荡耳畔。“时之钥能够暂停战火,但代价是……”她的声音被一声巨响打断,他只来得及捕捉到她血红瞳孔中一闪即逝的火光。
此后的每个周三,边境都会带着怀表前往古槐树下等待。怀表上的红宝石随着季节更迭愈发耀眼,而一维寄来的信件却越来越少。某日,羊皮纸上仅画了一朵凋谢的银槐花,他随手用钢笔添了一片叶子,次日便收到一袋来自异世界的种子。将它们种在镜子前,一夜之间竟开出血色藤蔓,柔韧的枝条缠绕住他的手腕,力道轻柔得像一次拥抱。
最后一封信抵达时,琼离镇迎来了初雪。镜面结满冰霜,一维的身影模糊成一片苍白的雾气。她的铠甲破损不堪,手中长剑已然折断,但她依旧用最后的魔力凝聚成冰晶,在镜面上刻下一句话:“别忘记翡翠星轨的第三旋臂。”边境疯狂翻找笔记本,终于在第99页找到夹着的一缕红发,发丝缠绕着他某日随意写下的诗句:“若星河倒转,能否接住坠落的星?”
如今,边境依旧保持着每周三去古董店的习惯,总会在青铜镜前驻足良久。店主说,镜框的裂痕间偶尔会渗出微弱的红光,但他只是沉默不语。他的衣袋里永远揣着那块停止走动的怀表,表盖内侧刻着一行细小的文字,那是伊维尔教给他的异界语言:“时间静止处,即是重逢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