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救指南（3）

迷星昼在一片嗡鸣声中醒来，那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低语。他的鼻腔里充斥着记忆深处的忍冬香，这种味道让他一时恍惚。他苍白的手背上，静脉留置针投下一道十字形的阴影，他盯着天花板上游弋的蓝光——那些发光水母正通过投影仪，在墙上无尽地轮回。

“你胃出血昏迷了三天。”

星屑的声音从阴影里缓缓浮现，如同夜色中的低语。他斜倚在飘窗边，银色镊子夹着酒精棉擦拭着什么。金属冷光掠过他眼尾那颗泪痣，让他的表情显得更加深邃。迷星昼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暴雨夜，少年也曾用这样的姿势擦拭染血的刀。

投影蓝光划过星屑手中的物件，迷星昼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一枚沾着血渍的铂金袖扣，是他父亲坠楼时戴着的遗物。“你雇了私家侦探？”迷星昼挣扎着起身，输液架与监控仪发出刺耳警报。他看到自己右手指节贴着创可贴，那是那晚在垃圾站捶打混凝土墙留下的伤口。

星屑举起袖扣对着光源端详，铂金表面映出他冰裂般的瞳孔：“令尊的葬礼很冷清，不过那栋烂尾楼倒是热闹。”他突然轻笑一声，“追债的人在你家游泳池养鱼，真是绝妙创意。”

迷星昼的喉结动了动，鼻腔泛起消毒水与血腥混合的涩味。当他发现床头柜上的镇定剂包装盒印着“XX疗养院”时，突然意识到这个房间根本不存在窗户——那些流动的光影，不过是高仿真全息屏的杰作。

“为什么救我？”他扯掉心率监测贴片，电子蜂鸣在密闭空间里织成无形的网。

星屑踩着月光走近，宽松的丝绸睡衣滑落肩头，露出锁骨下蜿蜒的疤痕。他指尖捏着一枚淡蓝色药片，在迷星昼眼前慢慢碾成齑粉：“记得这种氟西汀吗？你当年塞在我课桌里的。”

迷星昼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画面突然复苏——十七岁的星屑蜷缩在教室角落，颤抖的手指怎么也撕不开药板铝箔。而他自己站在逆光处，任那群豺狗将剩下的药片倒进马桶。

“现在轮到你了。”星屑将粉末撒进温水，玻璃杯沿抵上迷星昼龟裂的唇纹，“张嘴。”

迷星昼别过脸，瞥见床头电子钟显示04:44。水族箱方向传来诡异的咕嘟声，那些发光水母正以违反流体力学的方式排列成漩涡。他突然意识到，从进门那刻起所有食物都带着微苦的余韵。“你换了我的药？”

星屑的膝盖抵上床垫，冰凉的手指插进迷星昼汗湿的卷发。随着他俯身的动作，颈间玻璃瓶里的梧桐叶擦过迷星昼的鼻尖：“是教会你共情。”他左眼的湛蓝中浮起血色蛛网，“毕竟当年你说——”

“精神病就该待在疯人院。”

电子钟忽然发出尖锐啼鸣，全息屏切换成急救室的红光。迷星昼在眩晕中看见十七岁的自己站在天台上，手里攥着的不是雷公刀，而是星屑的病例单。诊断结论栏的“PTSD”正在渗血，将整张纸染成晚霞色。

当玻璃杯摔碎在地时，迷星昼的指尖触到星屑后腰的金属异物。在陷入黑暗前最后一秒，他借着红光看清那是什么——微型胰岛素泵的输液管，像蛛丝般钻进星屑的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