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盐观景（1）

1.

“滴——滴——滴——”

心电监护仪的声响，如同雨点敲打玻璃窗一般，在安静的病房里回荡。黑发少女猛地睁开眼，“嗒”，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揪住了胸前的导联线。晨光透过百叶窗斜斜洒进来，将墙面上切割成一道道细密的光影交错。浮尘在空气中缓缓起舞，她望着这一幕，脑海中突然浮现物理课上老师讲解丁达尔效应的画面。

记忆仿佛被海浪冲散的沙堡，只剩下零星碎片。她只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躺了很久很久，久到连自己的名字都变得模糊不清，成了一个难以触及的符号。

“吱呀——”

推门声打破了满室的寂静。端着药盘的身影停在门口，深蓝色长发随着主人倒吸一口凉气而轻轻晃动。湉桉看着苏醒的少女，眼神像是清晨薄雾中骤然绽放的一朵栀子花，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2.

“……星屑？”

这声试探性的呼唤在喉咙里翻滚了三遍才终于出口。湉桉把药盘轻轻搁在床头柜上，不锈钢器具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吓得少女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还记得饥饿感吗？”她轻声问道。

“确切地说，我连昨天的早餐都不记得了。”少女蜷起膝盖，白色的消毒被单滑落下来，露出苍白的脚踝。她低头端详腕间挂着的住院手环，上面印着两个字：“星屑”。她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疑惑，“这是我的名字？”

湉桉正在调试输液管的手微微一顿，“是主治医师登记的。”她转身去取体温计时，白大褂的衣摆轻轻掠过金属床栏，“叫我湉桉姐吧。”

3.

星屑第三次偷偷溜出病房的时候，已经对这栋疗养院的格局了如指掌。她们所在的浅灰色建筑藏身于滨海区的边缘，推开走廊尽头的窗户，就能看见跨海大桥模糊的剪影。每层楼的安全门都需要刷卡才能通行，但奇怪的是，湉桉的工牌似乎可以畅通无阻地打开所有区域。

“这是定制营养餐。”

湉桉将餐盒推过小桌，自己那杯黑咖啡在晨光下蒸腾着热气。“你昏迷期间的代谢数据……”她的话突然中断，低下头搅动着咖啡。星屑注意到对方左手无名指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是曾经被什么锐物划过一般。

4.

“油炸食品不利于康复。”

湉桉皱着眉捏住外卖单，语气略显严肃。

“可是护士说我的体检指标都很正常啊。”星屑晃了晃手中的最新报告，纸页哗啦作响，“况且……”她歪着头，目光落在对方紧绷的肩线上，“湉桉姐，你在紧张什么？”

瓷勺碰撞在杯壁上发出一声清响。

“只是医嘱需要严格执行。”湉桉转过身，打开电磁炉，蓝火苗映得她的侧脸忽明忽暗，“要来搭把手吗？”

星屑凑近时，嗅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还夹杂着茉莉香护手霜的气息。当两人同时伸手去拿打蛋器时，不小心碰翻了糖罐，晶莹的颗粒洒落在料理台上，像是一片细碎的星河。

“看来要做焦糖布丁了。”湉桉弯腰收拾，垂落的发丝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星屑望着她白大褂后领露出的一抹浅蓝色丝巾，忽然觉得，这颜色竟和初醒时看到的那片晨空如此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