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晨雾裹着桃花酿的香气,叶小能蹲在膳房角落戳弄酒坛泥封。昨夜沈沧溟那句"再偷酒喝就逐出师门"还在耳畔,可坛底压着的药方分明写着"龙血藤需以烈酒为引"。
"小能师妹又在给沈长老酿酒?"阿元提着鲜鱼路过,颈后龙鳞在晨光里泛着青灰,"昨日我瞧见后山有株赤血桃..."
"师兄慎言。"叶小能突然将酒坛塞进他怀里,指尖擦过鳞片时种下追踪符,"师尊最厌弟子谈论风月。"她转身跑出膳房,发间翡翠藤蔓却悄悄卷走案上半枝桃花。
栖梧院的石桌上,沈沧溟正在擦拭佩剑。剑穗缠着根银白发丝——与叶小能今晨枕边捡到的那根一模一样。她故意将桃花枝扔进药炉,爆燃的火光中,瞥见他迅速将发丝藏入袖袋。
"师尊,该换药了。"她捧着青瓷药盅,裙摆沾满炉灰。
沈沧溟蹙眉避开:"放着。"
叶小能突然掀开他袖口,结痂的魔纹正渗出黑血:"再拖下去会烂到骨头!"话出口才惊觉语气太急,忙垂首搅动药匙,"弟子是说...医典第三卷提过..."
微凉的指尖突然点上她眉心,沈沧溟眼底泛起罕见的涟漪:"你在发抖。"
药杵捣碎龙血藤的声响里,叶小能数着沈沧溟的呼吸声。那人倚在竹榻上假寐,衣襟因上药半敞,心口魔纹随她涂抹药膏的频率起伏。这具身体她曾九次亲手摧毁,此刻却因触及旧伤而指尖发颤。
"再往下些。"沈沧溟忽然出声,惊得她打翻药罐。
瓷片割破指尖的瞬间,翡翠藤蔓暴长缠住他手腕。叶小能慌忙后撤:"弟子愚钝,这就去重煎..."却被铁钳般的手掌按回原位。沈沧溟蘸取她指尖血珠,在魔纹处画出镇邪符:"凝血咒要这样画。"
血腥气混着沉水香钻入鼻腔,叶小能盯着他滚动的喉结,忽然想起第七世合籍那日。喜烛也是这样在纱帐上投下颤动的影,他握着她的手教合欢咒,符纸却总被汗浸湿。
"学会了吗?"沈沧溟的吐息拂过她耳尖。
叶小能猛地起身:"弟子去采些冰莲!"逃出院门时,怀中的传讯符正在发烫——是阿元约她未时三刻堕龙渊相见。
腐叶在靴底咯吱作响,叶小能握着糖葫芦竹签拨开藤蔓。阿元站在祭坛中央,后颈龙鳞已蔓延至耳际:"师妹可知这是何处?"他踢开碎石,露出底下森森龙骨,"百年前沈沧溟在此屠尽我螭龙一族。"
叶小能袖中符纸悄然燃烧:"师兄说笑了,师尊他..."
破空声骤然袭来,她旋身避开龙爪,竹签刺入阿元肩胛。翡翠藤蔓顺伤口钻入经脉,却吸到满口腥臭魔气——这分明是沈沧溟的蚀道咒!
"很惊讶?"阿元的面皮簌簌脱落,露出布满魔纹的真容,"你每夜为他吸走的咒毒,都被尊上转移到这具傀儡体内。"
叶小能突然轻笑,咬碎齿间糖块。琥珀色的糖浆裹住傀儡,显出心脏处跳动的金瞳印:"仙界的好狗,装可怜也要记得藏好尾巴。"她捏碎傀儡元丹的刹那,渊底龙魂突然暴动。
沈沧溟赶到时,叶小能正用发带捆扎渗血的右臂。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恰好接住他踏碎的枯叶。两人隔着满地龙傀残骸相望,渊底回荡着螭龙残魂的悲鸣。
"解释。"缠魂锁缠上她脖颈。
叶小能扬起染血的下巴:"弟子来采冰莲。"脚边却躺着碎成齑粉的留影珠——正是记录他屠龙证据的法器。
沈沧溟忽然俯身,舌尖卷走她颊边血珠:"撒谎。"魔纹顺着相触的肌肤蔓延,在她锁骨烙下红痕。叶小能浑身战栗,这触感与第五世被他种下情蛊时别无二致。
螭龙残魂趁机扑来,沈沧溟揽着她旋身避开。三千烦恼丝结成囚笼的瞬间,叶小能看见他后心插着半截龙角——正是当年自己刺入的位置。
"师尊..."她忽然含住他喉结轻咬,"你的心跳得好吵。"
烛火在纱帐上投下纠缠的影,叶小能握着银针的手微微发抖。沈沧溟后心的龙角碎片已没入半寸,稍有不慎便会伤及魔核。这是她第八世苦练的医术,此刻却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怕了?"低笑震动胸腔,魔纹顺着脊背爬上她手腕。
叶小能狠狠扎下银针:"师尊若死在这儿,谁来赔我糖钱?"眼泪却砸在他背脊,烫得魔纹泛起涟漪。沈沧溟忽然翻身将她压在榻上,龙角碎片抵住她心口:"现在杀我,可破九世诅咒。"
窗外惊雷炸响,叶小能盯着他沁血的唇角,突然仰头吻去。血腥气在唇齿间漫开时,翡翠藤蔓疯长成茧,将两人裹进混沌空间。
"弟子改主意了。"她抚上他心口魔纹,"这诅咒...甜得很。"
晨雾漫过窗棂时,叶小能正在院中晾晒染血的绷带。沈沧溟的玄衣挂在她身侧,衣摆处银线云纹沾着龙血,在日光下显出仙界符咒。她咬破指尖正要临摹,忽被扯进带着药香的怀抱。
"昨夜..."
"弟子梦游!"叶小能挣扎着去够竹竿上的发带,"这就去抄清静经..."
沈沧溟将人抵在老梅树上,残存的魔纹在两人相贴处发烫:"梦游到为师榻上?"他指尖抚过她锁骨红痕,"还咬人?"
叶小能突然抬膝顶向他丹田,趁他吃痛挣脱:"师尊教得好。"转身时却将解药塞进他掌心,指尖残留的温度比龙血更灼人。
仙门大典当日,叶小能捧着祭礼走在队列最末。沈沧溟的佩剑悬在她腰间,剑穗缠着两人的发丝。当祭天台亮起诛魔阵时,她突然将剑柄塞进他掌心:"借您用用,要还利息的。"
金瞳印笼罩全场的刹那,沈沧溟额间血月纹彻底显现。叶小能在他挥剑斩向阵眼的瞬间,用身体堵住仙界偷袭的暗箭。翡翠藤蔓在血泊中绽放,她笑着咳出碎玉:"这利息...够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