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该喝药了。"
李姨沙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时,我正在擦拭铜镜。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映出她佝偻着背端药碗的身影,白发间别着褪色的桔梗绢花。
"您手怎么了?"我抓住她缠着纱布的手腕,渗血的纱布上印着螭龙纹样。
她慌忙缩回手,药碗"当啷"磕在矮几上:"煎药时烫着了,不碍事。"
井水突然"咕嘟"冒泡,浮起个褪色的拨浪鼓。李姨脸色骤变,抄起扫帚就要打水:"脏东西,快捞出来!"
"这是我五岁玩的!"我抢先抓住鼓柄,鼓面歪歪扭扭缝着"萤"字,"您看,这是娘亲绣的..."
"是老夫人绣的!"她突然拔高声音,布满皱纹的眼角泛红,"当年您掉进井里烧糊涂了,是老夫人连夜缝了这个哄你..."
话音未落,井底突然伸出银砂凝成的手。李姨一把将我扯到身后,手背螭龙刺青发出青光:"孽障还敢来!"
"李姨小心!"我看着她徒手抓住银砂,掌心瞬间被灼得焦黑。
"小姐记住,"她把我推进镜阁,后背抵住门板,"第三格暗柜里有蜜饯配药..."
门外传来金属撞击声。我从门缝看见李姨撕开外衣,心口爬满发光的藤蔓纹路:"张家第七代守井人沈沅在此!"
银砂如毒蛇般缠住她的脚踝。她突然回头冲我笑,满脸皱纹像盛开的菊花:"小姐五岁偷吃蜜饯的模样,老身记了三十年呢。"
铜镜突然炸裂,少年将军浑身浴血冲出来:"阿萤快走!"他挥剑斩断银砂,剑锋却被腐蚀得滋滋作响。
"带她走!"李姨猛地撞向井口,藤蔓纹路化作锁链缠住银砂,"老身守了三十年的宝贝,谁也别想碰!"
井水沸腾如熔岩。我看着她的白发在热浪中燃烧,嘶声哭喊:"李姨——!"
"要按时吃饭..."她最后的声音混在蒸汽里,"柜子里的梅子糖...别一次吃完..."
青光冲天而起。井边开满银砂凝成的桔梗花,每片花瓣都映着李姨不同年纪的模样——二十岁扎着麻花辫浇花,四十岁抱着高烧的我彻夜守候,六十岁佝偻着扫院子...
少年将军颤抖着拾起地上的木簪。褪色的簪头刻着小小"娘"字,背面是歪歪扭扭的"萤"。
"她一直把你当亲女儿。"将军将染血的玉佩按在我掌心,"这玉里封着她半缕魂魄,今后..."
井底忽然传来熟悉的哼唱。我扑到井沿,看见银砂聚成李姨的虚影。她像往常那样理了理鬓角,哼着童谣慢慢消散在晨光里。
风铃叮咚作响。我摸到第三格暗柜里的梅子罐,罐底压着张泛黄字条:"小姐莫哭,老身化作春风守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