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雨夹着冰粒砸在雕花铁门上，周砚之撑着伞站在别墅门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门内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紧接着是男人压抑的怒吼："周砚之，你还有脸来？"
厚重的木门被拽开，沈砚礼倚在门框上，领口大开，露出锁骨处狰狞的烫伤疤痕。那是三年前老宅起火时，周砚之扑进去救他留下的印记，此刻却在壁灯昏黄的光里显得格外刺目。
"砚礼，我..."周砚之喉间发紧，掌心的药瓶被捏出褶皱。自从沈母上个月去世，沈砚礼就像被抽走了最后一丝温情，整个人浸在冰窟里。
"滚。"沈砚礼别过脸，目光落在周砚之被雨水浸透的裤脚。这个总在他醉酒时替他收拾烂摊子的人，这个把他从火场背出来的人，此刻在他眼里却成了刽子手——若不是周砚之当年执意报考医学院，若不是他非要留在医院照顾母亲，沈母又怎会在手术台上突发心梗？
雨滴顺着伞骨滴落，在两人之间砸出细碎的水洼。周砚之看着沈砚礼腕间露出的绷带，想起昨夜值夜班时，急诊室送来的那个割腕的男人。当时他正给病人缝合伤口，护士突然说："周医生，您朋友又来挂号了。"
手术室外的长廊，沈砚礼垂着滴血的手，冲他笑："周砚之，你不是喜欢救人吗？来救我啊。"
深冬的医院格外清冷，周砚之盯着办公桌上的CT片，指腹摩挲着胶片上周遭的黑边。沈砚礼的肺部阴影比三个月前扩大了一倍，主治医生欲言又止的神情像根细针扎在他心口。
"周医生，沈先生在病房闹事。"护士敲门的声音带着忐忑。周砚之扯下白大褂就往病房跑，推开门时，正看见沈砚礼把饭盒摔在地上，汤汁溅在米色地板上，像一滩凝固的血。
"我不吃。"沈砚礼靠在床头，下巴抵着膝盖，像只受伤的兽。周砚之蹲下身，捡起碎瓷片，指尖被划破也浑然不觉。自从沈母去世，沈砚礼就拒绝进食，每天只靠酒精和安眠药维持。
"砚礼，张嘴。"周砚之舀起一勺粥，吹凉了递到沈砚礼唇边。对方偏过头，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周砚之，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怜？你当年救我，是不是因为可怜我？"
瓷勺碰撞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周砚之想起十七岁那年的暴雨夜。他在巷口捡到浑身是伤的沈砚礼，少年蜷缩在墙角，校服上沾满泥污和血迹。那时沈砚礼的父亲刚去世，继母把他赶出门，是周砚之的母亲收留了他。
"不是可怜，是喜欢。"周砚之轻声说，视线落在沈砚礼颈间晃动的银链上。那是他们成年时一起买的情侣项链，他的那条一直藏在抽屉最深处，而沈砚礼的，从未摘下过。
沈砚礼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破碎的哽咽："喜欢？你喜欢的是我哥吧？当年在火场，你明明可以先救我哥的。"
周砚之的手猛地一抖，粥汤洒在床单上，晕开一片水渍。沈砚晨，沈砚礼的哥哥，那个在火场里把生的希望让给他们的人，成了横在两人之间永远的刺。
立春后的第五天，周砚之在值班室接到派出所的电话。当他赶到城中村的小旅馆时，沈砚礼正蜷缩在散发着霉味的床上，枕边散落着抗抑郁药的空瓶。
"洗胃的时候他一直在喊你哥的名字。"警察的话像重锤砸在周砚之胸口。他想起沈砚晨临终前的话："砚之，帮我照顾好砚礼。"这些年他谨遵嘱托，却忘了沈砚礼也是个需要被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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