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里的旧时光与新刻度
傍晚六点半的光线像融化的黄油，顺着公寓楼的玻璃幕墙往下淌。顾惜苒拎着帆布包走出电梯，钥匙刚插进锁孔，隔壁门就“咔哒”一声开了。
“回来啦？”马嘉祺穿着浅灰色家居服，手里端着刚切好的西瓜，额角还沾着点水珠，“今天项目结项早，多切了些，尝尝？”
顾惜苒换鞋的动作顿了顿，看着他脚边那双沾着草屑的拖鞋——准是又去楼下小花园侍弄他那几株被她笑称“实验田”的薄荷了。从大学毕业合租这栋公寓算起，这样的场景已经重复了三年零七个月，却依然能让她心跳漏半拍。
“马总监今天怎么这么有空？”她故意拖长语调，把包往沙发上一扔，“上周还对着PPT说‘项目不结人不休’呢。”
马嘉祺把白瓷盘往茶几上放，西瓜红瓤上的黑籽排列得整整齐齐，像他学生时代草稿纸上的公式。“谁说不是呢，”他擦了擦手，顺势坐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不过答应了给某位设计师送‘灵感补给’，再忙也得抽空。”
顾惜苒正在翻他刚切的西瓜，闻言抬眼：“我昨天不过是在朋友圈发了句‘甲方又要五彩斑斓的黑’，你怎么还当真了？”她指尖蹭到冰凉的瓜汁，下意识舔了舔，没注意到马嘉祺突然收紧的目光。
“你的事，我什么时候不当真了？”他声音低了些，伸手把她手边沾了瓜汁的纸巾拿走，换了张新的，“对了，冰箱里有你上次说想喝的桃子味气泡水，我下班绕路买的。”
这样的“绕路”从高中就开始了。她随口提过想吃学校后门的糖油粑粑，第二天他的书包里准会多一份用荷叶包着的；她抱怨过冬天手冷，第三天他的课桌抽屉里就多了个暖手宝，还装作是“买错了”。那时她只当是青梅竹马的默契，直到成年后在同一个城市工作，他把这种“默契”延续成了日常里的经纬线。
“说起来，”顾惜苒叉起块西瓜，故意把红瓤凑到他面前，“上周你那个学妹来送文件，看我的眼神跟做课题研究似的，你们项目组新招的实习生都这么有求知欲？”
马嘉祺没接那口西瓜，反而伸手替她擦掉嘴角的瓜汁，指腹触到她皮肤时微微发烫：“她问我办公桌抽屉里为什么总放着草莓味糖果，我说是给一位总忘记吃早饭的设计师备的。”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有冰箱运行的嗡鸣声。顾惜苒低头盯着瓷盘里的西瓜籽，数到第七颗时听见自己的声音：“马嘉祺，你从高中给我讲数学题开始，是不是就没打算把我当普通朋友？”
他没立刻回答，而是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旧相册。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半干的薄荷叶片，第一页就是幼儿园的合照——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揪着旁边男孩的衣领，男孩手里还攥着颗没剥开的水果糖。
“你还记得吗？”他指尖划过照片上她皱起的眉头，“大班那年你被小朋友抢了画具，哭着躲在滑梯底下，是我把兜里所有糖都给你，你才抽着鼻子说‘马嘉祺以后要保护我’。”
顾惜苒的心跳得像敲鼓，视线却无法从他专注的侧脸上移开。原来那些被她归为“细心”的举动，早在二十年前就埋下了伏笔。
“后来小学你怕黑，我就每天绕路送你回家，哪怕我家在反方向；初中你数学不好，我就把错题本抄得工工整整，骗你说是‘顺便’；高中你盯着甜品店橱窗看，我就省下零花钱买蛋糕，找借口说是‘奖励’。”他合上相册，目光沉沉地望过来，“小苒，我不是没打算把你当普通朋友，是从一开始，你就不是普通朋友。”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下来，小区里的路灯次第亮起。顾惜苒看着马嘉祺眼中映出的自己，突然想起大学毕业那天，他帮她搬完最后一箱书，额角的汗滴在她手背上，也是这样滚烫的温度。
“那你怎么不早说？”她声音有点闷，带着点后知后觉的委屈，“害我每次看你对别人也那么好，都偷偷生闷气。”
马嘉祺愣了一下，随即低笑出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笨蛋，我对别人好是公式推导，对你好是本能反应。”他顿了顿，像是终于卸下了二十年的重担，声音里带着如释重负的温柔，“从滑梯底下给你递糖的那天起，就是了。”
茶几上的西瓜还剩一半，桃子味气泡水的瓶身凝着水珠。顾惜苒突然觉得，这比任何精心设计的告白都更让人心安——原来那些藏在晨光里的讲解、暮色中的绕路、成年后的“顺便”，早已把喜欢酿成了日常里最自然的呼吸。
“那现在呢？”她抬眼望他，眼底映着客厅的暖光，“马总监打算怎么履行‘保护我’的承诺？”
马嘉祺伸手握住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掌心的纹路，像在描摹一道早已熟记于心的地图：“从今天起，每天给设计师准备早餐，周末陪她去看画展，加班时给她送热汤，”他顿了顿，拇指轻轻擦过她的指关节，“以及，用一辈子来证明，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比任何项目结项报告都更算数。”
墙上的挂钟走到七点十五分，晚风从纱窗缝里溜进来，带着楼下小花园里薄荷的清香。顾惜苒看着马嘉祺近在咫尺的脸，突然觉得，所谓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样——青梅煮酒，时光熬糖，那些藏在日常褶皱里的喜欢，终于在某个寻常的傍晚，酿成了最甜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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