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的角落里添了个小小的画架,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正趴在上面涂颜料,明黄的色彩在纸上晕开,画了三个头顶顶着向日葵的小人。
“妈妈你看!”她举着画跑过来,鼻尖沾着点橙红颜料,“这是我们仨!”
顾惜苒笑着帮她擦脸,门“咔嗒”响了一声。马嘉祺拎着蛋糕盒走进来,西装肩头沾着雨丝,刚下过的春末小雨还带着凉意,他却先把盒子往她怀里送:“猜是什么口味?”
小姑娘已经扑上去抱住他的腿,仰着小脸献宝:“爸爸你看我的画!老师说要画最爱的人。”
他弯腰抱起女儿,视线落在顾惜苒身上时,眼角的纹路都浸着笑意。这些年他轮廓深了些,却还是会在看她时,眼里浮起二十岁时的纵容。
晚饭时,小姑娘举着果汁杯忽然大声说:“祝爸爸妈妈永远不吵架!”
顾惜苒愣了愣,转头撞进马嘉祺的目光里。前几天还为了给孩子报兴趣班拌嘴,她想让学画画,他偏说围棋更能静下心,最后还是孩子晃着两人的手说“都学呀”才作罢。
“听到没?”她戳他胳膊,语气带着笑,“以后得听孩子的。”
他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磨得光滑的戒指:“早就是听你的了。”
窗外的向日葵开得正盛,是去年小姑娘亲手种的,比当年摆在落地窗旁的那两盆还要热闹。
后来某个冬天,顾惜苒在画室改画稿,膝盖忽然泛着凉意。转身时看见门口多了个带暖垫的小矮凳,马嘉祺正蹲在旁边调试温度,木头上还留着新鲜的刨痕。
“你啥时候学的木工?”她坐上去,暖垫刚好裹住膝盖。
他扬着手里的砂纸笑:“当年能堆出带肚子的雪人,这点活儿算什么。”
客厅的书架是他做的,女儿房间的梳妆台也是,连床头柜上都摆着对木刻小人——蓝白校服,并肩站在香樟树下,像从老照片里走出来的。
外孙来的时候,总爱扒着老相册看。某次翻到那张雪人照片,两个老人又争了起来。
“明明是像你,”顾惜苒点着照片里雪人圆滚滚的肚子,“那天非说要喝双份珍珠。”
“是你自己抢着喝的。”马嘉祺掏出手机,翻出那张存了很久的雪地爱心照,“你看这字,比雪人好看多了。”
照片里的“马先生和马太太”被岁月磨得有些模糊,却像枚不会褪色的印章,盖在一页页翻过的日子里。
他们搬去带院子的房子那天,马嘉祺在院里栽了满地向日葵。顾惜苒把画室改成了落地窗,坐在画架前抬眼,就是一片金灿灿的花海。
傍晚散步时,他牵着她的手慢慢走,风拂过花海,沙沙声像极了当年香樟树叶的低语。她指着天边的晚霞笑:“还记得吗?你塞纸条那天,晚霞也是这个颜色。”
他没听清,弯腰把耳朵凑到她嘴边。她重复了一遍,他听完慢悠悠地说:“当然记得,你当时脸红得像熟透的桃子,画板都差点掉了。”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的步子慢了些,他的耳朵也不如从前灵了,说话时总要凑得很近,可牵着的手,始终没松开过。
后来整理画室时,女儿在抽屉里发现个铁盒。里面有张泛黄的数学笔记纸条,一沓画稿——有她睡着的模样,他系围裙的背影,孩子流鼻涕的憨态,最后一张没画完的画里,两个老人手牵着手,走向一片向日葵地。
画的右下角,两个名字依偎在一起,和那张高中合照背面的字迹一样,一笔一划,温柔得像从未变过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