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软躺在床上,意识像沉在冰水里,每一寸肌肤都叫嚣着刺骨的冷。
她想蜷缩起来,肌肉却僵得不听使唤,四肢像被冻在了床上,都发不出一点力气。
红雷在窗外炸开时,微弱的红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短暂照亮她的脸。
那些细密的红纹在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像是冰面裂开的纹路,随着她微弱的呼吸,若有若无地动着。
她睁着眼,瞳孔里那片浑浊的红,映不出天花板的纹路,也映不进任何光亮。
冷意从身下的床垫、身上的被褥里源源不断地涌来,裹着她,像要把她冻成一块冰雕,永远嵌在这张床上。
耳边似乎能听到红雷滚动的闷响,又好像什么都听不到,只有体内那股寒意,在无声地扩张,填满了每一个角落,连心脏的跳动,都变得又沉又慢。
大脑像被按下了循环播放键,前世的画面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每一个细节都带着冰冷的金属味和铁锈味。
密封的实验室,墙壁是惨白的,门缝里透不进一丝光,只有头顶惨白的灯管嗡嗡作响,把一切都照得毫无生气。
她被固定在冰冷的金属台上,手腕、脚踝被粗重的皮带勒得生疼,挣扎时只会勒出更深的红痕。
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人,混合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钻进鼻腔时带着尖锐的刺激。
穿白大褂的人面无表情地围过来,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实验品。
冰冷的器械碰到皮肤时,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尖叫被堵在嘴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呜咽。
然后是尖锐的刺痛,不是一下子扎进来,而是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精准,划开皮肉——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凉意钻进身体,能甚至能看到他们在剥离什么、切割什么。
恐惧像冰水一样浇透了全身,可身体被牢牢锁住,连颤抖都受限。
意识在剧痛和窒息般的恐慌里反复沉浮,每一次清醒,都伴随着更深的绝望。
把她的尖叫、她的挣扎、她的一切,都死死困在里面,连同最后一点温度,都被抽得干干净净。
“看,你已经是怪物了,为什么不接受呢?”
那声音像淬了冰的针,猝不及防扎进混沌的意识里。
不是实验室里那些白大褂的声音,更冷,更嘲弄,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残忍。
江软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浑浊的红雾里像是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却又迅速被冻住。
怪物?
这个词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她早已麻木的神经上反复切割。
她能感觉到皮肤下那些红纹在微微蠕动,像有生命的虫子,贪婪地吮吸着她仅剩的温度。
窗外的红雷又一次炸开,红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影,那些红纹在光线下愈发清晰,像一张细密的网,将她牢牢罩在“怪物”这个词里。
冷意更甚了,她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阴影,那声音还在耳边盘旋,带着笑意,带着恶意——
“接受吧,你早就不是人了。”
红雷再次亮起,照亮她瞳孔里那片死寂的红,映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一片被冰封的、无边无际的荒芜。
冷,还是冷。
她望着天花板,那片模糊的阴影里,仿佛又浮现出实验室的白墙,白大褂们漠然的眼睛,还有那些冰冷的器械。
可这一次,记忆的碎片里,多了江柔扑过来时惊恐的脸,多了林简简。
掌心的寒意骤然炸开,不再是内敛的刺痛,而是像被捅破的冰袋,一股极寒的气流猛地从皮肉下冲了出来。
江软甚至能听到“嗤”的一声轻响,像是冰棱碎裂在滚烫的铁板上。
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张开,只见一团银白色的冰雾从掌心喷涌而出,带着肉眼可见的寒气,瞬间在半空凝聚成尖锐的冰刺——
皮肤下的红纹在此时疯狂跳动,与掌心的冰寒形成诡异的对抗,一边是灼热的刺痛,一边是冻裂的冷意,两种极端的感觉在她体内撕扯,让她喉咙里溢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江软“嗬……”
她望着那些悬在半空的冰刺,瞳孔里第一次映出清晰的影像——那是属于她的力量,带着前世被剥夺的恨意,和此刻失控的疯狂,从血肉深处冲了出来
她知道自己彻底第二次觉醒了冰异。
第一次觉醒,是找到了她,这一次,是她握住了。
她缓缓起身,赤足踩在地板上,脚下瞬间蔓延开一层薄冰,却没有丝毫寒意侵袭自身——她已成了这冰的主宰。
周围的空气里忽然浮动起细碎的光点,先是一点暖白,像初春第一缕穿透薄雾的阳光,紧接着,一抹温润的绿意悄然漫开,像雨后新抽的嫩芽,带着蓬勃的生机。
江软微微一怔,冰蓝的瞳孔里映出那些光的轨迹——白光落在她脸上淡去的红纹处,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像是冬日里隔着玻璃晒到的阳光,不灼热,却能化开一点冰碴,绿光则缠绕上她仍泛着冰白的指尖,顺着掌纹往里钻,试图抚平那道因冰异爆发而留下的无形伤口。
是治愈异能。
她能感觉到那股力量的温和,没有攻击性,只有小心翼翼的试探,像一只轻落的蝶,试图触碰她周身凛冽的寒气。
冰异觉醒后奔腾的寒意本能地想要排斥,掌心刚要凝出冰刺,却被那抹绿光轻轻一触,竟奇异地软化了几分。
白光越来越浓,渐渐汇聚成一道柔和的光带,覆在她脖颈处因红纹消退而留下的浅痕上,那地方原本还残留着针扎似的刺痛,此刻竟像被温水浸过,一点点变得舒缓。绿光则顺着手臂往上爬,缠绕上她心口的位置,那里是冰异核心所在。
江软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
而此刻,这白光与绿光,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温柔,正在试图治愈她。
“轰隆隆——”
雷声滚过天际,震得窗棂微微发颤。她知道,这红雷不是警示,是预兆。
红雨已经下了三天。
她记得。
一阶丧尸只是病毒催生的傀儡,凭着本能撕咬、感染,躯体僵硬,毫无智慧,像一堆被操控的腐肉。
可二阶不同——红雨不仅唤醒了亡者,更在他们体内催生出了晶体。
那晶体藏在脑子深处,支撑着他们进化出更快的速度,甚至……还有捕猎意识。
……
她拉开衣柜,寒气顺着门缝往外涌,里面挂着的衣服大半都结了薄冰,布料硬挺得像块板。
江软在最深处翻了翻,指尖触到件厚羊毛大衣——是去年冬天没来得及收的,布料厚实,她抖了抖衣服上的冰碴,披在身上。
空调还在徒劳地运转,30度的热风从出风口挤出来,刚飘不远就被周围的寒气掐灭,连机身外壳都蒙着层薄冰。
下楼时,楼梯扶手的凉意顺着掌心往上爬,她走得极快,像是身后有寒流在追。
到三楼平台时,隐约听见楼下传来细碎的说话声,是林简简的调子,混着两个少年的笑,隔着楼梯拐角飘上来,竟显得有些不真切。
此刻忽然撞进些鲜活的人声,倒让江软的脚步顿了顿。
她扶着冰凉的栏杆往下看,客厅的灯亮着,能看见林简简坐在茶几边,手里好像在择什么东西,而那两个总爱添乱的少年——刘耀文和宋亚轩,正凑在一块儿低头说着什么,肩膀偶尔撞一下,带着点没心没肺的活络。
马嘉祺不在客厅里,。
江软的目光在那片光亮里停了两秒,转身继续往下走。
鞋底踩在楼梯板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楼下的说话声忽然停了。
江柔的视线刚撞上楼梯口那个裹着厚大衣的身影,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前一秒还紧绷着的嘴角猛地扬起,压在眼底三天的焦虑像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泄了个干净,只剩下纯粹的雀跃。
江柔“姐姐!”
她几乎是蹦起来的,拖鞋在地板上蹭出急促的声响,像颗脱缰的小炮弹,毫无预兆地往江软怀里冲。
江软被撞得后退半步,怀里的人带着温热的体温,像团小火炉,隔着厚厚的羊毛大衣都能感觉到那股暖意。
江软“慢点。”
江软的声音有点闷,抬手想推开她。
江软的手抵在江柔胸前,力道不自觉加重了些。
江软“别靠这么近。”
她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影,声音里带着点急
江软“我身上冰得很。”
说着便要往后撤,想彻底拉开距离。
可手腕却被江柔轻轻攥住了。那力道不重,却稳得让她挣不开。
江软抬眼,撞进江柔清亮的眸子里,那里面没有半分嫌恶或退缩,只有稳稳的暖意。
江柔“冻不着。”
江柔“我身上暖,给你焐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