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梅泣血

腊月二十三的北风裹着雪粒子砸在窗棂上，江书禾蜷缩在锦被里，就着残灯翻看周松砚以往的信件。墨迹在跳动的烛火下忽明忽暗，恍惚间竟连成"小心周柏"的幻影。正当她揉着酸涩的眼睛起身添炭时，门环突然发出轻响，绿竹顶着一头雪粒冲进来，手里攥着封沾满泥浆的信。

"驿站的人说...是从北疆加急送来的！"丫鬟话音未落，江书禾已扯开火漆印。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时，她的手指骤然收紧——信纸边缘用朱砂画着半朵残缺的梅花，那是比任何密语都紧急的信号。

"若见白梅三度开，速取匣中物，交予御史程。"短短一行字，周松砚的笔锋却比往日凌厉三分，在"三度开"三字上重重顿笔，力透纸背。江书禾望向窗外呼啸的风雪，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周松砚在梅树下说的话："这株百年白梅，若在寒冬绽放，必是天地有异。"

她抓起斗篷冲进夜色，积雪瞬间漫过绣鞋。梅园里枯枝在风中呜咽，唯有老梅树的枝桠上，三朵莹白的花苞在雪中傲然挺立，花瓣边缘凝着冰晶，像极了周松砚颈间那道永不消退的伤疤。江书禾颤抖着抚过花瓣，突然发现花托处有用匕首刻下的细小符号——正是周家军独有的求救标记。

按捺着狂跳的心，她奔回卧室撬开地板。暗格里的铁匣布满铜锈，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江书禾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泛黄的密册在烛光下缓缓展开，墨迹却新鲜得仿佛刚写下不久。当"江尚书通敌叛国，灭周家满门"的字样刺入眼帘时，她踉跄着扶住桌案，眼前浮现出嫡母刘氏保养得宜的脸，父亲书房里那幅北狄进贡的狼皮挂毯，还有生母临终前攥着她的手，指甲深深掐进她腕间留下的月牙形伤疤。

"原来...一切都是骗局..."泪水砸在密册上，晕开了"沈玥为爱背叛家族，最终被江氏灭口"的字迹。江书禾突然想起周松砚教她练剑时，总是盯着她的眉眼出神；查账时不经意间的触碰，深夜书房里永远为她留着的半盏茶——原来那些温柔，都藏着刻骨铭心的恨。

直到翻到最后一页，歪斜的字迹让她呼吸骤停。"初为查证，后知卿无辜。"周松砚的笔迹比往日潦草百倍，"北疆峡谷有诈，周柏与江氏勾结已久。今身陷重围，唯愿卿安。若见此书，速离江府..."未写完的字迹被暗红血渍覆盖，像一朵盛开在宣纸上的红梅。

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夹杂着侍卫的呼喝。江书禾慌忙将密册塞进衣襟，刚系好腰带，就见浑身浴血的传令兵撞开房门。那人胸前的箭伤还在汩汩冒血，却死死攥着染血的虎符："夫人...将军...中了埋伏...雁门关...全军覆没..."话音未落，已瘫倒在地，手里还紧攥着半截染血的红绸——正是周松砚常年系在枪杆上的那抹红。

江书禾跌坐在地，耳畔回响着传令兵断断续续的话语。窗外，那三朵白梅在暴雪中摇摇欲坠，忽然一阵狂风掠过，花瓣如雪般纷纷扬扬洒落，恍惚间竟与记忆中周松砚将白梅别在她发间的场景重叠。她颤抖着摸出怀中的匕首，"松禾"二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却再照不进那个会在她练剑失误时皱眉，在她熬夜查账时披衣的人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