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注一掷

刑场上的火把将雪夜照得如同白昼，跳动的火焰映得积雪泛着诡异的红光。江书禾被粗粝的铁链锁在刑架东侧，铁锈蹭破她手腕的皮肤，血珠顺着铁链滴落，在雪地上晕开暗红的花。西侧的木桩上，周松砚低垂着头，囚服早已被鲜血浸透，寒风卷起他凌乱的发丝，露出脸上青紫的伤痕。他们中间的空地上，江尚书正跪在右相脚边瑟瑟发抖，官服上沾满泥浆。

"诸位请看！"右相李崇义手持一卷泛黄的绢布，登上高台，火把的光芒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刑场围墙上，扭曲得如同恶鬼，"这是当年北狄细作沈玥的血书，证明她女儿江书禾实为北狄王女！周松砚明知此事却隐瞒不报，与叛国同罪！"

江书禾死死盯着那卷所谓的"血书"，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生母竟被诬陷为细作？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密室里那封真正的婚书，周松砚教她剑法时欲言又止的眼神，还有父亲书房暗格里藏着的北狄密信。她突然想起周松砚说过的话："真相往往藏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我娘是周家养女！有婚书为证！"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在空旷的刑场上回荡。

"婚书？"右相露出阴鸷的冷笑，一挥手，两名侍卫抬上一口燃烧的铁箱。火苗舔舐着箱内的纸张，江书禾眼睁睁看着那张记载着生母清白的婚书在火焰中蜷曲、变黑，最终化为灰烬。她的眼前浮现出密室里的场景，周松砚用苍劲的笔迹在密册上写下："吾爱沈玥，周家剑法传人。"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周松砚突然剧烈挣扎起来，铁链哗啦作响："李崇义！你当年屠杀周家满门，就为了掩盖先太子通敌的真相！如今又要故技重施——！"

"掌嘴！"右相暴喝一声。侍卫抡起铜锤，重重砸在周松砚脸上。闷响过后，鲜血混着碎牙喷溅在雪地上，染红了他身下的积雪。江书禾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这一刻，所有的线索在江书禾脑海中串联起来。生母沈玥本是周家培养的暗桩，被派去监视江尚书，却意外坠入爱河。当她发现先太子（如今的皇帝）与北狄勾结，密谋割让燕云十六州、弑父登基的惊天秘密时，便成了必须除去的隐患。而她身上的狼形烙印，根本不是北狄王室印记，而是生母为了保护她，在她年幼时忍痛烙下的伪装。

"行刑！"右相的吼声如同惊雷，惊醒了沉浸在回忆中的江书禾。刽子手一步步走向周松砚，鬼头刀在火把的映照下泛着森冷的光，刀刃即将触及他的脖颈。

"等等！"江书禾突然用尽全力扯开衣领，露出那个令她蒙冤的狼形烙印，眼神坚定地望向高台上隐在阴影中的皇帝，"我才是北狄王女！周松砚不过是被我利用的棋子！"她顿了顿，声音虽然沙哑，却字字清晰，"陛下...您当年派沈玥监视北狄使团时，可知她偷听了什么？"

全场陷入死寂，只有寒风呼啸而过。高台上的龙袍微微晃动，显示出皇帝内心的不平静。

"她说..."江书禾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先太子承诺割让燕云十六州，换北狄助他弑父登基！"

"妖女胡言！"右相脸色骤变，拔剑刺向江书禾。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周松砚竟挣断了束缚他的铁链！他如同一头受伤的野兽，猛地扑向右相，用自己的身体撞开了那致命的一剑。

"跑啊！"他满口鲜血地对江书禾吼道，眼神中充满了决绝与不舍。下一秒，破空声响起，三支羽箭同时穿透了他的胸膛。江书禾看着他的身体缓缓倒下，眼前浮现出初见时他在梅树下练剑的身影，想起他将白梅别在她发间的温柔，还有那句"等我回来"的承诺。

"不——！"江书禾的哭喊响彻刑场。她拼命挣扎，铁链在她身上勒出深深的血痕，却无法挣脱束缚。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地落在周松砚渐渐冰冷的身体上，也落在她绝望的心上。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了真相，为了清白，他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这最后的一搏，便是他们对命运的抗争，对正义的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