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狐精瘫在地上，眼见唐僧抽走请柬，眼里最后那点光也灭了。它喉咙里咕噜两声，脑袋一歪，竟直接吓晕过去。
“啧，这就完了？”八戒抡钉耙捅了捅狐妖软趴趴的身子，“没劲！还以为能多过两招呢！”
悟空一脚踹开潭水里还在乱抓的白骨手，那些玩意儿咔嚓碎成一堆渣子。“装神弄鬼倒是有一套！”他扭头看唐僧手里的东西，“师父，那破纸条写的啥？”
唐僧没说话，只是将那人皮请柬在掌心摊开。薄薄一张，触感腻滑，带着股难以言喻的腥气。上面那几行血字刺眼得很。
沙僧凑近一看，眉头拧得死紧：“火焰山…祭品…恭迎大驾？这、这是冲着师父您来的？”
“岂止是冲！”悟空火眼金睛一扫，指着那落款的印记，“瞧见没？这冒火的眼睛！盯得人浑身不自在！摆明了是下战书！”
八戒一听“祭品”，又瞅瞅地上晕死的狐妖和这阴森山洞，头皮发麻：“咱、咱这是掉进妖怪窝了？要不…风紧，扯呼？”
“往哪儿扯？”悟空瞪他，“人家请柬都塞到师父手里了！能让你跑了？”
唐僧指尖拂过那火焰眸子的印记，那眼睛仿佛活物，透着一股灼人的邪气。他忽然合上请柬，抬眼看向洞窟深处那平静的水潭。“悟空。”
“在呢，师父！”
“把这潭水给我搅了。”
“好嘞！”悟空正一肚子火没处发，闻言抡起金箍棒，迎风一晃变得老粗，照着那潭中心狠狠砸去！
轰隆！
水花炸起半天高！潭底淤泥被巨大力量掀开，沉积的秽物翻滚上来，恶臭扑鼻。
然而，预想中更多白骨或邪祟并未出现。水花落下后，浑浊的水面咕嘟咕嘟冒了几个泡，竟缓缓浮起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编得歪歪扭扭的柳条环，像是小孩子的手笔。柳条早已发黑腐朽，却唯独缠着几根细细的、金色的毛发，在晦暗光线下微微发亮。
那绝非狐毛，更非人发。
悟空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金毛。“这…”
沙僧脸色一变：“这气息…不像妖邪，倒像是…”
话音未落，那柳条环上的金毛忽地无火自燃，瞬间烧成一簇金色火苗，灼热却并不烫人。火苗扭动，竟在水面上映出几个一闪而过的模糊画面——
一座烈焰熊熊的巨大山脉，山脚下却有一片格格不入的翠绿竹林。林中有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似乎在哭泣。接着画面一跳，竟是对准了唐僧！仿佛有一道视线，隔着千山万水，刚刚悄然睁开，冰冷地投注于此！
金色火苗随即熄灭，柳条环化为灰烬，沉入潭底。
洞里一时静得吓人。
“他奶奶的…”八戒小声嘟囔，“这又是什么路数？”
悟空抓耳挠腮：“刚才那影子…看着有点眼熟…”
沙僧沉吟道：“火焰山畔有翠竹，本就蹊跷。那金毛燃出的景象，似在指引，又似警告。”
唐僧低头，看着掌心那张人皮请柬。就在金色火焰熄灭的刹那，请柬上那“火焰眸”的印记，颜色似乎变得更深了些，那瞳孔的位置，甚至微微凸起，更像一只真实的眼睛了。
他屈指，在那只“眼睛”上轻轻一弹。
嗤！
一丝极细微的黑气从印记中逸出，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尖啸，随即消散。
“师父？”三个徒弟都看向他。
唐僧将请柬收入袖中，面色平静无波。
“不是战书。”
他转身，当先向洞外走去。
“是路引。”
“有人等不及了，要给我们指条‘明路’。”
八戒赶紧跟上：“啊？明路？去哪？火焰山？那不是自投罗网吗师父！”
悟空却像是想到什么，呲牙冷笑：“指路？怕是嫌自己命长！正好，俺老孙这棒子许久没开张了！”
沙僧担着行李，闷声道：“师父，此事透着诡异，恐有埋伏。”
此时，几人已走出山洞，外面天光大量，山林寂静，仿佛之前的阴森诡谲只是一场幻梦。
唐僧站定，回望那隐藏的洞口，目光却仿佛穿透山峦，落向了极遥远的地方。
“埋伏自然有。”
“那金毛指引的竹林，哭声做不得假。发帖的摆下鸿门宴，送信的却另藏了线索。”
他摊开手，阳光落在掌心，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金色灼痕。
“这西天路上，想拦路的不少，想借刀杀人的，恐怕更多。”
“有意思。”
他抬眼，望向西方天际，那里云层堆积，隐隐泛着不祥的红光。
“走吧。”
“先去火焰山。”
“看看那睁眼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再看看那藏起金毛、哭哭啼啼的，又到底想求个什么。”
一阵山风吹过，卷起落叶，打着旋儿飞向远处。
唐僧袖中，那张人皮请柬悄然又烫了一下。
仿佛那只眼睛，在黑暗中，无声地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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