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凝形，万灵俯首。金蝉子拳镇幽冥，却听那邪物嘶啸出昔日佛谒——
广场石板哗啦一声全碎。
黑气跟沸水似的往外冒，眨眼就凝成个三丈高的黑影。那玩意没鼻子没眼，就一团翻滚的墨汁，可里头嵌着无数张脸，有哀嚎的，有狞笑的，还有刚才那俩道士惨白的脸一闪而过。
阴风嗖地刮过来，八戒头皮发麻，往后直缩：“娘咧！这啥东西！”
悟空抡起金箍棒就要扑上去。
唐僧伸手拦了他一下。“站我身后。”声音不高，却沉得很。
那黑影猛地一缩，又猛地膨胀，发出刮锅底似的笑声：“金蝉子……好香的肉身……”
唐僧没搭理它，低头对悟空道：“护好八戒。这东西，不是冲五庄观来的。”
话音没落，黑影里猛地射出十几道黑索，直取唐僧咽喉！速度快得带出残影。
唐僧不退反进，踏前半步。右手捏了个简单的佛印，往前一推。也没见金光万丈，就噗嗤一声闷响，那来势汹汹的黑索撞在他掌心前三寸，就跟撞上铁板似的，寸寸断裂，散成黑烟。
黑影惨叫一声，缩回去不少。
“有点意思。”它嗡嗡道，那无数张人脸突然齐刷刷开口，“那你再试试这个！”
观里那些血红眼睛猛地亮起来，门窗里嗡地飞出无数符箓——本来是镇邪的黄符，这会儿却裹着黑气，跟飞镖似的射过来，半空中就自己燃起绿油油的火！
“自己家的符都反水了？”悟空骂了一句，金箍棒舞得跟风车似的，打落一片火符。火星子溅到地上，石头都烧出个小坑。
八戒挥舞钉耙，手忙脚乱：“师父！这没完没了啊！”
唐僧看了眼漫天飞符，又看了眼那不断逼近、吞噬光线的黑影。他忽然把锡杖往地上一跺。
“清净点。”
也不见他怎么动作，人就到了半空。僧袍被阴风刮得猎猎作响。他左手依然挂着念珠，右手并指，凌空一划。
就这么一下。
没声音，没光效。
但那些疾飞燃烧的符箓，就像被一只无形大手抹过，噗噗全灭了，软飘飘掉下来。连那黑影都顿了一下，身上翻涌的黑气滞涩了片刻。
黑影里所有的脸都显出惊疑。
唐僧落回地面，掸了掸袖口。“镇元子在哪？”他问，像在问路。
那黑影沉默一下，突然发出狂笑，震得整个广场都在抖：“他？他成了我这万魂幡的主魂之一！你想见他？进来便是！”
吼声未落，黑影整个压了下来！像天塌了一样，彻底罩住三人。无数只手从黑雾里伸出，抓扯过来。恶臭扑鼻，怨念几乎凝成实质，往人脑子里钻。
八戒吓得一屁股坐地上。
悟空怒吼，一棒子扫断十几只鬼手，可断掉的手又立刻长出来。
“师父！这玩意邪门！打不散！”
唐僧站在万臂包裹中，叹了口气。
他闭上眼，轻声念了句什么。不是经文，就一个音节。
然后他拳头握紧了。
拳头看上去没什么特别。可当他一拳朝前打出去的时候，那压顶的黑影正中猛地塌下去一大块！所有鬼脸同时发出凄厉到极点的尖嚎！
拳风穿透黑影，砸在后方的五庄观大门上。
轰隆！！！
那丈许高的黑漆大门，连带两边一截院墙，跟纸糊的一样，瞬间粉碎！砖石木屑轰然炸开，露出观内景象——哪还有什么仙家气派，分明是废墟一片，断壁残垣间黑气缭绕！
黑影发出一声痛极的怒吼，急速后退收缩，最后凝成一个穿着破烂道袍的人形轮廓。它胸口有个大洞，正嘶嘶冒着黑烟。
它盯着唐僧，声音第一次带了惊惧：“你……你这不是佛法！这是什么？！”
唐僧放下拳头，看着它胸口那个洞，又看看观内废墟。
“佛法渡不了你，”他淡淡道，“只能物理超度。”
那黑影一僵。
就在这时，观内最深处的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极微弱的钟鸣。当——余音枯槁，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绝望。
黑影猛地扭头，发出贪婪的嘶嘶声：“时辰到了……”
它不再看唐僧，化作一股黑烟，猛地朝钟声方向卷去！
“师父！它要跑！”悟空急道。
唐僧却没立刻追。他弯腰，从地上碎裂的石板缝里，捡起一样东西。
是半片沾血的银杏叶。五庄观特有的叶子。
叶子背面，用血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八卦符，中央却套了个佛门的“卍”字，只是那“卍”字是逆着的，透着一股邪气。
唐僧盯着那逆卍字看了两秒，指尖一搓，叶子成了粉末。
他抬头看向黑烟消失的方向，那是五庄观的后山。
“悟空，”他忽然问，“你当年大闹天宫时，可曾听过‘倒坐观音’？”
悟空一愣：“啥观阴？”
“不是观阴，”唐僧眼神沉静，“是有人想让菩萨倒坐，众生低头。”
他不再多说，一步跨出，人已在数十丈外。
“跟上。镇元子的命，或许还能抢回来半条。”
后山深处，最后一声钟响余韵，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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