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叶古佛彻底凉了，变成地上一具干瘪的皮囊。风一吹，那破僧袍呼啦作响，更显得凄凉。
场上静得吓人。
悟空忍着痛，凑到唐僧身边，火眼金睛在他右臂上扫来扫去，满是担忧：“师父，您这手……”
唐僧没吭声，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掌心。那道刀痕印记淡了些，但摸着还有点发烫。他能感觉到，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带着腐朽味道的力量正在右臂里乱窜，被原本的金黑纹路死死压着，慢慢消化。
这感觉，不太舒服。
“没事。”他吐出一口浊气，压下心头那点躁意。
就在这时，他清清楚楚听见自己心里冒出个声音，懒洋洋的，还带着点刚吃饱的满足感：
“嗝——味道还行，就是有点塞牙。老板，下回找点嫩的啊。”
是那把破刀的刀灵！这玩意儿没消失，竟然钻到他身体里待着了！
没等唐僧发作，那刀灵又开口了，语气里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戏谑：
“不过老板，你吞了这老骨头，他背后那条线，可就暂时断喽。”
唐僧眉头拧紧。
刀灵话锋一转：“当然，也不是没法子……”
它顿了顿，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咦？那边躺着的那个小罗汉，脑子里好像有点有意思的东西。”
唐僧目光猛地一转，如同两道冷电，直射向不远处的伏虎罗汉。
伏虎罗汉正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半边身子还疼得厉害。一接触到唐僧这眼神，他脸色“唰”地一下全白了，冷汗瞬间浸透僧衣。他下意识就往后退，脚跟绊到一块碎石，差点摔倒。
“你……你想做什么！”伏虎罗汉声音发颤，强作镇定，“迦叶尊者悖逆佛门，已然伏诛！你……你莫非还要赶尽杀绝不成？”
八戒这会儿也缓过劲，拄着九齿钉耙哼哼唧唧地走过来，闻言撇撇嘴：“哟，现在知道撇清关系了？刚才不还挺横嘛？”
悟空没说话，只是拎着金箍棒，默默站到了伏虎罗汉另一侧，堵住了退路。
唐僧一步步走过去，脚步不快，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他停在伏虎罗汉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对方完全笼罩。
“你自己拿出来，”唐僧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还是我动手掏？”
“拿……拿什么？”伏虎罗汉眼神闪烁，不敢看唐僧。
“你脑子里，迦叶留下的东西。”唐僧懒得绕弯子。
伏虎罗汉浑身一抖，脸上血色褪尽。迦叶古佛确实在他神识里留过一道禁制印记，说是方便联系，必要时也能保他一命。可现在，这玩意儿成了催命符！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咬死不认，“金蝉子，你休要欺人太甚！我乃灵山罗汉，岂容你……”
话没说完，唐僧那只刻着印记的右手已经抬了起来，五指微张，对着他的额头。
一股冰冷、蛮横、带着吞噬意味的力量瞬间锁定了伏虎罗汉的神魂。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像要被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撬开，所有的记忆、所有的隐秘都无所遁形。
“不！不要！”他惊恐地大叫，彻底崩溃了，“我说！我什么都说！迦叶……迦叶尊者在我神魂里种了‘他心印’！”
唐僧的手停住，那股可怕的吸力稍稍减弱。
伏虎罗汉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如同离水的鱼。他再不敢有丝毫隐瞒，倒豆子般说道：“这印记……平时沉睡，只有迦叶尊者主动催动，或者……或者他本体陨落时，才会触发，将其所知的部分紧要信息传递过来……算是……算是个后手。”
他话音刚落，身体猛地一僵，双眼瞬间翻白，瞳孔里闪过无数杂乱扭曲的画面和符文，速度快得惊人。
悟空和八戒立刻戒备起来，盯着伏虎罗汉。
片刻后，伏虎罗汉身体停止抽搐，眼神恢复清明，但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仿佛看到了什么极端可怕的东西。他看向唐僧，嘴唇哆嗦着：“看……看到了……通过印记……传过来了……”
“看到了什么？”唐僧追问，右手掌心微微发热，那刀灵似乎也在凝神感知。
“棋……棋盘……”伏虎罗汉语无伦次，“三界……是一盘大棋……你们……你们都是棋子……”
他猛地抱住头，发出痛苦的呻吟：“不对……不止……灵山……天庭……还有……还有……”
他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脸憋得青紫，努力想说出那个名字，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唐僧眼神一厉，右手猛地按在伏虎罗汉头顶，强行稳住他几乎要崩溃的神魂：“说！”
伏虎罗汉用尽最后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是……是……呃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
伏虎罗汉七窍之中突然冒出漆黑的火焰，瞬间席卷全身！那火焰没有任何温度，反而散发着极致的阴冷和死寂，连周围的光线都仿佛被它吞噬。
“灭神黑炎！”悟空失声惊呼，这玩意儿专烧神魂，歹毒无比！
唐僧反应极快，按在伏虎罗汉头顶的右手金光暴涨，试图压制那黑炎。金黑纹路剧烈闪烁，掌心印记发烫。
然而那黑炎极其诡异，遇强则强，顺着唐僧的金光反卷而上，竟要攀附到他手臂上！
“哼！”唐僧闷哼一声，右臂肌肉贲张，皮肤下的纹路如同活过来般游动，强行将那丝黑炎震散、吞噬。
就这么一耽搁的工夫，伏虎罗汉已经被黑炎彻底吞没，连一点灰烬都没留下，彻底形神俱灭。
原地只留下一股令人作呕的焦糊味，以及一片绝对的死寂。
那黑炎，是灭口！
八戒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结结巴巴：“完……完了……线索又断了……这黑火哪儿来的？”
悟空握紧金箍棒，火眼金睛扫视四周，满是警惕：“师父，这手段……不像灵山的路子。”
唐僧站在原地，看着伏虎罗汉消失的地方，脸色阴沉。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那印记边缘，似乎多了一丝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黑线，若隐若现。
他心里的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带着点凝重：
“老板，麻烦了啊。这灭神黑炎，可是‘那边’清理门户的招牌手艺……这帮秃驴的水，比咱们想的还深，居然跟‘那边’都扯上关系了。”
“那边？”唐僧在心中冷声问。
刀灵却打了个哈哈，含糊过去：“现在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先顾眼前吧老板，这罗汉脑子里的东西虽然没掏干净，但我也抓到点尾巴……”
它顿了顿，似乎在消化刚刚强行截留的一丝信息碎片。
“嘿，有意思……灵山这次‘清扫’，可不光是如来自己的意思。背后推手，藏得真他娘深……而且，他们好像特别在意你身上那几页破经书，叫什么……‘无字秘籍’？”
唐僧瞳孔微缩。
刀灵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和幸灾乐祸：
“老板，恭喜你。你这趟西天取经，不光要打妖怪，现在还得防着自家庙里的和尚，甚至……可能还有‘那边’的家伙。”
“这乐子，可真是越闹越大了。”
远处天边，隐隐有雷声滚动，带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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