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觉得额头那块塔印烫得厉害。像有根烧红的钉子往骨头里钻。他咬着牙没吭声，金箍棒撑在地上，手背青筋暴起。
八戒凑过来想看，被悟空一把推开。“别碰！”他声音嘶哑，眼里金光乱闪。
唐僧伸手按在他额头上。僧袍袖子沾着河底带上来的黑泥，指尖却冰凉。“闭眼。”
那股凉意渗进去，悟空猛地抖了一下。他看见师父瞳孔里映出自己额头的印记——塔尖正在往外渗黑丝，像树根似的往皮肤里扎。
“他在用这玩意儿吸你的修为。”唐僧手指发力，塔印突然凹陷下去，发出“咯”一声脆响。
小白龙突然喊：“大师兄背后！”
悟空僧衣后背裂开三道口子，黑色纹路从脊椎骨往外蔓延，形状像座倒立的塔。纹路所过之处，皮肤迅速干枯起皱。
八戒抡起钉耙要刮那黑纹，被唐僧瞪了回去。“想让他死得快些？”
河面吹来的风带着腥甜味。远处山头上，李靖父子站在云里往这看，没靠近也没离开。
唐僧扯开悟空衣领，指尖划破他锁骨。金血滴在塔印上，印记突然发出惨叫——不是悟空的声音，是个尖细的男声。
“第十一代留在塔里的分魂。”唐僧碾碎那滴血，血珠变成金粉裹住塔印。“他临死前给你种了颗种子。”
悟空喘着粗气问：“会怎样？”
“等你修为被吸干，这塔就能借你身子活过来。”唐僧说得平淡，手里禅杖往地上一顿。河滩碎石浮到半空，排成九宫格压在悟空背上。
黑纹蔓延速度慢了下来。
小白龙突然抽剑往西南方指：“那边有东西在呼应这印记。”
她剑尖所指处，地面渗出血珠。血珠滚到悟空脚边，凝成个小塔形状。
唐僧笑了。“果然还留着后手。”他踩碎血塔，碎片里飘出缕青烟，烟中有人念经。
念的是《往生咒》，调子却透着邪气。
八戒听得头晕，拄着钉耙呕吐。吐出来的全是黑水，水里游着红色线虫。
“连你也中了招。”唐僧瞥他一眼，禅杖月牙钩挑起点黑水，凑到鼻尖闻了闻。“腐心蛊，龙宫禁术。”
北海龙王在云头听见这话，转身就要走。
悟空突然暴起，金箍棒砸向云层。“留下！”
龙王的冠冕被棍风扫落，露出额心一道黑符。符纹与悟空背上的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浅些。
“难怪龙族帮他们造假。”唐僧跃上云头，僧鞋踩住龙王袍角。“你们都被种了蛊？”
龙王嘴唇发抖，突然七窍钻出黑线。黑线织成网要裹住唐僧，被禅杖月牙钩绞得粉碎。
“不是蛊。”唐僧盯着落地的黑线，“是咒契——用血脉下的咒。”
他扯开龙王衣襟，胸口皮肉里嵌着张玉牒。牒上刻着三十六条龙族的真名，每条名字后面都跟着个塔形印记。
悟空背上剧痛，黑纹已经爬到后颈。他反手去抓，摸到皮肤底下有东西在跳动。
“他在你身上养塔灵。”唐僧返回地面，禅杖点向悟空脊梁。“忍着点。”
月牙钩扎进皮肉，钩出团黑气。黑气里裹着个三寸小塔，塔窗里有人影晃动。
那人影抬头，露出第十一代金蝉子的脸。
“晚了。”他咧嘴笑，“塔灵已经沾了他的魂血。”
小塔突然炸开，黑气钻进悟空口鼻。悟空眼白瞬间变黑，金箍棒横扫向唐僧！
“大师兄！”八戒惊呼。
唐僧不躲不闪，任由金箍棒砸在肩上。僧袍裂开，底下皮肤浮现金色梵文。
棒子震得嗡嗡响，悟空虎口渗血。他眼神挣扎，一半凶戾一半清醒。“师父……快走……”
小白龙剑尖挑破指尖，龙血洒在悟空脸上。黑气遇血即溶，悟空跪倒在地，呕出大口黑血。
血里混着细碎的金屑。
“你吃过人参果？”唐僧皱眉。
悟空点头，咳嗽着又吐出口黑血。“五庄观……镇元子给的……”
唐僧突然明白了。他扯开自己僧袍，胸口有道陈年疤痕——正是人参果树的形状。
“我们都中了套。”他冷笑，“人参果是药引，专养这种塔灵。”
西南方又传来念经声。这次近了十里。
河边柳树无风自动，每片叶子都翻出黑斑。黑斑拼成眼睛形状，齐刷刷盯着师徒四人。
八戒抡钉耙去打，柳条突然缠住他手腕。勒痕处浮现黑纹，与悟空背上的一般无二。
“别动用修为！”唐僧喝道，禅杖震断所有柳条。断口流出脓血，腥臭扑鼻。
小白龙割下一缕头发，发丝落地变成白蛇，朝着西南方游去。不过三丈，白蛇突然自燃，烧成灰烬。
“那边有结界。”她脸色发白，“专克龙族。”
悟空挣扎着站起，金箍棒指向西南：“我去破阵。”
唐僧按住他。“你额印未除，靠近就是送死。”
他摘下发冠，露出头顶九个戒疤。每个戒疤都在渗血珠，血珠浮空变成金蝉。
九只金蝉扑向西南方，半路却接连爆炸。
最后一只金蝉炸开前传回画面——百里外有座废弃佛寺，寺中供奉的并非佛像，而是座九层黑塔。塔前跪着个穿僧衣的人，正把匕首插进自己心口。
血顺着石板流进塔基，塔身眼睛依次亮起。
“他在用命唤醒真塔。”唐僧瞳孔收缩，“灵山要塌了。”
众人抬头，西天云层果然在倾斜。云缝里露出灵山一角，山顶雷音寺的牌匾裂成两半。
悟空额头的塔印突然脱落，带着皮肉飞向西南。鲜血从他额间喷涌，在空中写成个“卍”字。
字迹扭动，变成张人脸。
那人脸开口，声音是第十一代的：
“来灵山，我告诉你金蝉子真正的秘密。”
唐僧伸手捏碎人脸，碎光却钻进悟空伤口。
悟空踉跄一步，眼底闪过金光。他看见幻象：灵山脚下堆满金蝉子尸身，每具尸身心口都插着禅杖——正是唐僧手里那柄。
“师父……”他哑声问，“您到底是谁？”
唐僧抹去他额间血，露出个新鲜疤痕。疤痕形状像钥匙。
“开锁的人。”他说。
西南方传来塔倒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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