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左夜宵,说来有些可笑,作为一个成年人,竟然被几个小孩子救了。泽一扔过来一瓶草莓牛奶,调侃道:“喂,老太婆,想什么呢?”江佑在一旁笑嘻嘻地插话:“老师不会是偷偷谈恋爱了,不告诉我们吧?”我无奈地笑了笑,故作高傲地回应:“哪有,老师我眼光高着呢。”强哥则揶揄道:“会不会是眼光太高了,才单身这么久啊?”
我假装生气地瞪了他们一眼,威胁道:“你们几个小家伙,还敢调侃老师?小心我告诉上村老师,你们偷偷藏在他办公室的游戏机。”泽一立刻摆摆手,笑嘻嘻地说:“走了走了,老太婆玩不起。”江佑冲我做了个鬼脸,转身跑开了。强哥临走前还不忘提醒我:“别总是喝草莓牛奶,会长蛀牙哦。”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心中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做。手机屏幕——无数条"去死"在锁屏界面疯狂跳动,如同啃食腐肉的蛆虫。手机屏幕在深夜两点十七分再次亮起,我蜷缩在单人床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条被顶置的热搜词条"师德沦丧女教师"像把生锈的刀,在视网膜上刻出灼痕。评论区里"荡妇""骗子"的污言秽语如蛆虫蠕动。
暮色像是被打翻的枫糖浆,悠悠地漫过整个街道,每一寸空气都被染上了暖烘烘的色调。街边的橱窗玻璃,在这暖光的轻抚下,泛起层层琥珀色的涟漪,如梦似幻。我站在蛋糕店前,手指不自觉地绞着帆布包带,留下一道道月牙形的褶皱,眼神却直直地盯着展示柜里那一方精致的草莓蛋糕。糖霜折射出细碎的光斑,俏皮地爬上我袖口的粉笔灰,宛如谁不小心把银河揉碎,洒落在此处的尘埃之中,那微光闪烁,恰似黑暗里遥不可及的希望。
突然,篮球撞击地面沉闷的声响,打破了这片凝固的时空。我闻声转身,只见一位身着棒球服的少年映入眼帘,他奔跑时衣角轻轻扫过我的手背,带来一丝温热。少年眉骨处结着暗红色的痂痕,发梢还坠着未干的雨珠,每一步都带着青春独有的朝气与活力。“要不要试试看?”他微微屈指,叩响玻璃,街边的霓虹灯光在他的瞳孔中燃起两簇跳动的火焰,热烈而明亮,“伤心的时候,甜食可是特级咒语。”那一刻,他的笑容像是一道光照进我灰暗的世界。
“左夜姐,你的名字很特别呢。”少年的声音轻柔,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当银叉轻轻切入草莓蛋糕,殷红的草莓酱洇出,宛如血色,刹那间,记忆如汹涌的潮水,漫过堤岸。三天前,家长那尖锐的指甲陷进脖颈的刺痛,此刻与蛋糕奶油的凉意重叠交织,疼痛与屈辱再次袭来。就在我颤抖不已时,渡边泽一忽然倾身,恰到好处地遮住我微微颤抖的眼睫,轻声说道:“尝尝慕斯层,我加了秘密武器。”他的声音轻柔,带着安抚,仿佛在为我驱散那些不堪的回忆。
矢野优强的掌风好似一道凌厉的闪电,劈开细密的雨幕,那两个扭作一团、打闹不休的少年瞬间定格,活脱脱像两座滑稽的雕像。她快步走到我身边,将一杯还冒着热气的牛奶,稳稳地塞进我冰凉的掌心,腾腾的蒸汽迅速在我的镜片上蒙上一层白雾。“别看那两个笨蛋,他们脑容量加起来,恐怕都装不满一个蛋糕盒。”她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言语里满是对那两个少年的无奈,却又透着亲昵。“左夜姐,一起去吃免费草莓蛋糕吧。”说着,便轻轻拉着我向前走去,那温暖的掌心,好似握住了我摇摇欲坠的世界。
雨帘深处,亮起一盏暖黄的光晕,好似黑夜里的启明星。北川江佑欢快地踩着水洼蹦跳着倒行,全然不顾白短袖后背溅满了泥点,还兴致勃勃地喋喋不休讲着冷笑话,那些笑话虽有些冷,却让空气中弥漫着别样的温暖。泽一气急败坏的抗议声,混着优强清脆的嗤笑声,在潮湿的空气里肆意发酵,最终酿成了某种让人鼻尖酸涩、眼眶发热的温暖。我悄悄低下头,咬住吸管,试图咽下这份感动,可草莓牛奶的甜,却突然变得咸涩不堪——原来,不知何时,泪水早已悄然滑落,模糊了视线。
回到家,暗红色的信封静静躺在玄关,宛如一道狰狞的伤口,触目惊心。打开信封,被颜料浸透的草莓碎片散落出来,每一片都仿佛伸出黏腻的触手,散发着浓烈的恶意。与此同时,手机屏幕上不断增殖的“去死”字符,如汹涌的潮水般扑面而来,将我彻底淹没。就在这黑暗无边的绝望中,泽一的消息气泡忽然跳出:「明天有惊喜新品!强哥说要给你调特辣咖喱蛋糕(哭脸)」这俏皮的话语,像是黑暗里的一丝微光,却又在铺天盖地的恶意下,显得如此渺小。
“左夜姐,你看是新款游戏机哦,一起玩吧。”这些带着少年活力与热情的话语,像黑暗中偶尔闪烁的微光,却又显得如此微弱。
我再次来到蛋糕店,雨幕将整个世界切割成模糊的色块,一切都变得虚幻而不真实。透过橱窗,我看到少年们追逐打闹的身影,投下跃动的剪影,充满了生机与活力。优强正踮起脚尖,调皮地往泽一头上撒糖霜,江佑则举着手机,大笑着记录下这欢乐的瞬间。我轻轻按下快门,想要让这帧暖光与他们的笑颜,永远定格在“全世界最甜的草莓”标签之下,成为我记忆中最珍贵的宝藏。
突然,电话那头传来变调的机械音,冰冷而又充满恶意,可就在这时,泽一的声音如同一束强光,穿透层层电流:“左夜姐!”紧接着,我看到他奋力撞开雨帘,棒球服裹挟着烘培坊那熟悉的暖香,扑面而来。“你看,草莓大福会飞哦!”他一边喊着,一边将手中的糯米团高高抛起,那糯米团在空中划出一道笨拙却又可爱的弧线,正巧砸在江佑张大的嘴里,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左夜姐,快看那两个幼稚鬼。”
优强翻了个白眼,满脸无奈,却又带着宠溺,扯过我冰凉的手,掌心的温度炽热得有些灼人:“别理这些白痴。但...”她突然别过头,耳尖泛起一抹可疑的红晕,“你要是敢消失,我就每天往你学校寄变态辣蛋糕。”那看似威胁的话语,实则满含着关心与在乎,让我在这冰冷的世界里,感受到了一丝难得的温暖。
雨又下大了,冰冷的雨滴肆意敲打着世界,我独自来到天台,刺骨的风呼啸着,仿佛要将我吞噬。周围闪光灯聚起的灯光,惨白而刺眼,却怎么也照不亮我黯淡无光的眼睛。人们的话语,如尖锐的刀刃,在雨幕中不断响起:“这个贱人怎么还不跳啊”“杀人犯”“去死!去死!”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将我最后的希望一点点碾碎。
“左夜姐......你笑起来很好看...” 就在我几乎要被绝望淹没时,那熟悉的声音穿透风雨传来。泽一满脸愤怒,大声吼道:“滚开啊,别当路。”江佑挥舞着拳头,努力让那些闪光灯远离我,试图为我撑起一片小小的安宁。矢野优强也毫不示弱:“闭嘴吧你,一群蠢货,无药可救的家伙们。”当这三个少年,气喘吁吁地穿过层层人海,终于来到天台时,他们脸上不再是以往温柔的笑脸,取而代之的是焦急与担忧。
我看着他们,嘴唇微微颤动,轻轻吐出两个字:“抱歉。”声音轻得仿佛风一吹,就会消散在这无尽的雨幕之中。
“左夜姐!”泽一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一个箭步冲上前,紧紧抓住我的手。“抓到了,快来帮忙啊。”他一边喊着,一边回头看向江佑和优强。我看着泽一焦急的脸,他眉骨上的旧伤还未完全愈合,此刻却因为奔跑和焦急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放手。”我机械地重复着,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泽一看着我无神的双眼,那曾经明亮的眼眸此刻毫无生机,他被这样的我吓到了,下意识地松了一下手,但很快又紧紧握住:“不放!绝对不会松手。”
“放手 。”
“想都别想。”
“放手。”我依旧麻木地重复,可换来的却是他们不同声音,却同样坚定的“不放”。
“求你...不要死...不要就这么...”泽一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已经开始体力不支了,但眼神却无比坚定。那滚烫的眼泪划过他的脸颊,也灼烧着我的心。
“请再试着活下去吧,夜晚是一天的结束,也是新一天的前奏。” 他的话语,如同破晓的曙光,直直地照进我麻木冰冷的内心。
在这狂风暴雨的天台上,少年们用他们的力量与坚定,拉住了那即将消逝的火光,让我在黑暗的深渊边缘,看到了一丝生的希望 ,感受到了被需要、被在乎的温暖。
“要来我们学校吗?”
“我们学校超大的。”
“还能听见某人被上村老师训斥的声音。”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