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旭用虎口蹭了蹭棒球服下摆，护腕上的狮子座星图在古籍区台灯下泛着荧黄微光。借阅卡背面黏着的蓝花楹干花突然碎裂，褪色花瓣里掉出半枚黄铜齿轮，内侧刻着经纬度坐标：北纬32°04'，东经118°46'——精确指向天文馆顶楼禁区。
“这老头...”他摸出手机打开星图APP，发现坐标对应的正是今晚狮子座α星抵达中天的方位。余光瞥见值班老师抱着茶缸踱来，他迅速将齿轮塞进装胶卷的铝盒，封面印着“JX-0923”的笔记本却从书包滑落，内页夹着的拍立得照片飘向古籍区深处。
追着照片拐过第七个檀木书架时，沈旭撞进一片雪松香弥漫的领域。顾明渊正俯身捡起那张拍立得，照片里是上周暴雨中他抢救暗房设备的侧影，雨水在发梢凝成星芒状光点。
“构图失衡。”教授用钢笔尖轻点照片左上角，“若将暗房推拉门置于黄金分割点，光影层次会更……”话音未落，沈旭突然抓住他袖口，黄铜星轨仪袖扣覆在沈旭掌心。
“教授知道天文馆B219室吗？”少年指尖扫过齿轮刻痕，“这个零件应该属于老式莱卡相机的过片机构。”
顾明渊镜片后的睫毛颤动如停摆的钟摆，腕表齿轮发出异常频响。当穹顶最后一线天光湮灭在彩玻璃中，他突然抽回手，钢笔在沈旭虎口划出靛蓝墨迹：“今晚十点，天文台西南侧消防通道。”
电子锁解除的蜂鸣声与沈旭腕表同时响起，狮子座流星雨预报的提示音在空荡走廊激起回响。推开B219室铁门的瞬间，霉味中浮动的雪松香让他瞳孔收缩——满墙未冲洗的胶卷如藤蔓垂落，暗房放大机旁摆着台校准至千分位的天平，左侧托盘放着硫代硫酸钠晶体，右侧是枚褪色的狮子座徽章。
“显影液配比需要绝对平衡。”顾明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时，沈旭正用紫外线灯扫过墙上的星图。靛蓝荧光中浮现出数十组化学方程式，每行末尾都缀着星座符号——天秤座方程式对应银盐配比，狮子座旁则标注着硫氰化铁显色反应。
沈旭突然掀开墙角防尘布，老式莱卡机身泛着冷光，过片轴处赫然缺了枚齿轮。当他将铝盒里的零件嵌入机身，取景框突然亮起红光，顾明渊的倒影被分割成十二面体棱镜：“这台相机在等能解读星砂密码的人。”
“星砂？”
“上世纪天文馆特制胶片，用陨石粉尘替代卤化银。”教授指尖抚过天平托盘的晶体，硫代硫酸钠在暗红灯光里折射出虹彩，“就像《诗经》的'三星在天'，既是星象也是隐喻。”
沈旭按下快门的刹那，暗房突然断电。黑暗中，顾明渊的腕表齿轮声与暗盒过片声精准同步，显影定时器开始倒计时。当安全灯重新亮起，沈旭发现取景框里的教授倒影被叠加上北斗七星图谱，而自己卫衣上的狮子座印花正与墙面的天秤座方程式产生光学衍射。
“这张底片需要混合显影。”顾明渊将两个试剂瓶推过工作台，瓶身标签分别画着天秤与狮子，“但比例需要你自己决定。”
沈旭突然扯下护腕拍在台面，橙红色布料遇到底片残留的酸性显影液开始变色。当狮子座星图在布料上显出深红轮廓，他抓过试剂瓶各倾倒50ml：“如果天平必须绝对平衡——"混合液腾起的银雾中，他直视教授镜片后的瞳孔，"那就让两种星座的反应同时发生。”
显影槽突然沸腾，星砂胶片浮现出双重影像：2014年的顾明渊正在相同位置调试天平，而此刻的沈旭的身影通过光学幽灵现象重叠在过去的画面上。暗房通风扇卷起满地化学公式稿纸，其中一张飘落在少年掌心——
《银盐星象显影参数》标题下，所有天秤座符号都被替换成狮子座星图，修改日期正是他入学那天的凌晨三点。
“教授从什么时候开始……”沈旭转身时撞翻显影液，顾明渊伸手去接的瞬间，漂浮的星砂颗粒同时落在两人指尖。那些陨石粉尘在暗红光线里悬浮成黄道十二宫图谱，狮子座与天秤座的连接线精确穿过他们交叠的掌纹。
“当星砂遇到特定磁场。”顾明渊的声音突然浸着罕见的波动，“会重现拍摄时的天体方位。”他腕表内侧的指南针正在疯狂旋转，而沈旭的护腕纤维里编入了磁铁矿粉末。
暗房门突然被夜风撞开，猎户座悬在两人头顶。顾明渊的白大褂衣角扫过天平，硫代硫酸钠晶体与狮子座徽章同时坠地。沈旭在弯腰刹那听见近乎呢喃的句子，混着雪松香飘进耳膜：
“所有化学反应的终点，都是光的囚徒自愿走进取景框。”
当最后一粒星砂沉淀在显影槽底，沈旭发现顾明渊的钢笔尖正悬在实验记录本上，墨水瓶里的液体泛着与借阅卡相同的孔雀蓝。他伸手去够那本子时，教授突然用星盘袖扣压住纸页，黄铜边缘在"狮子座α星光子通量"的数据栏留下凹痕。
“下周三交《诗经》意象分析。”顾明渊恢复冷调的声线，却放任沈旭抽走沾着显影液的数据纸，“记得引用《开元占经》的星野分野说。”
沈旭在走廊展开那张皱纸，紫外线笔扫过时浮现出双重笔迹：表层是严谨的天体光度数据，底层却是《郑风·子衿》的诗句，每个“子宁不嗣音”的“音”字都被替换成狮子座符号。
手机突然震动，天文馆APP弹出提示：狮子座流星雨极大值将在23:17分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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