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推开会议室玻璃门的瞬间，鼻腔便捕捉到一丝危险的甜腻。
他脚步微滞，定制皮鞋在灰蓝色大理石地面叩出冷硬的回响。
会议桌尽头正在调试投影仪的年轻职员浑然不觉危险逼近，手腕一扬，古龙水混着汗味的气息如毒箭般刺入陆沉的呼吸道。
"咳..."
喉间骤然收紧的灼痛让他攥紧了西装口袋里的哮喘喷雾。
深灰色领带像条绞索越缠越紧，视网膜上开始跳跃细小的黑点——是迪奥旷野的后调，混杂着佛手柑与降龙涎香醚的工业香精，正顺着中央空调出风口毒蛇般蔓延。
"陆总？"秘书周尧小跑着递上空气监测仪，液晶屏上飙升的VOC数值映在陆沉苍白的脸上，"需要中断会议吗？"
他抬手扯松领带，露出锁骨处淡红色的过敏斑痕："三分钟。
落地窗外，创意园区的玻璃穹顶正将正午阳光折射成七彩光晕。
陆沉望着对面鸢尾调香工作室的薄荷 绿遮阳棚，突然想起今早救助站发来的照片——那只独眼的玳瑁猫终于肯吃罐头了。
"本月智慧园区改造方案的争议点在于..."市场总监的汇报被剧烈咳嗽打断。
陆沉握拳抵住唇，喉间腥甜翻涌，腕表心跳监测发出尖锐警报。
"砰！"
喷雾罐砸在会议桌上的声响让所有人僵住。
陆沉扯开两颗衬衫纽扣，露出颈侧狰狞的烧伤疤痕，惊得实习生打翻了柠檬水。
"三个问题。"他哑着嗓子竖起手指，指甲因缺氧泛着青紫，"第一，谁允许在密闭空间使用香水？"
投影仪蓝光扫过他眼下的乌青，那是连续三晚修改AI气味识别算法的痕迹。
"第二，新风系统滤芯上周就该更换。"他指尖敲了敲监测仪，PM2.5数值正在突破临界点，"第三——"
手机突然在口袋震动。锁屏上跳出的橘猫表情包让他的怒意卡了壳——救助站发来待领养猫咪的新视频。毛茸茸的爪子在镜头前开合，配文写着「陆站长，牛奶糖今天绝育完骂得很脏哦~」
"...第三，"他关掉手机，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即日起全楼禁香，包括洗发水与洗衣液。"
会议室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财务总监盯着自己刚做的香氛头皮护理，脸色比陆沉的还要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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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陆总，"人事经理弱弱举手，"员工手册里没有相关..."
"现在有了。"他抓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衣摆扫过桌角的瞬间，一粒金毛犬的毛发粘在了羊绒面料上。这细微的罪证随着他大步流星的步伐，晃晃悠悠飘向二十四层高空的风口。
周尧小跑着追上电梯："您需要注射肾上腺素吗？救护车已经在..."
"西装。"陆沉扯下领带扔进垃圾桶，露出衬衫背后被冷汗浸透的痕迹，"干洗店今天能送回吗？"
"暴雨导致物流延误，那件Brioni高定要明早才能..."
电梯镜面映出他蹙紧的眉。今晚要和日本投资方视频会议，那件西装是母亲送的生日礼物——虽然他不愿承认，但那些细密的母贝纽扣确实能让顽固的老家伙们态度软化。
"挂在露台通风。"他扯开袖扣，小臂内侧的烧伤旧疤在日光灯下泛着蜡质的光，"三小时足够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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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初临时，苏暖正趴在露台栏杆上喂海鸥。
咸涩的海风卷起她荷叶边裙摆，远处陆氏大厦的玻璃幕墙将落日切割成菱形光斑。泡泡突然竖起耳朵，湿漉漉的鼻头指向对面露台——那里有件深灰色西装在晚风中轻轻摇晃，袖扣折射的光点像落在夜幕里的星星。
"想都别想。"她按住躁动的金毛犬，指尖残留的香草气息却让泡泡更加兴奋。
狗爪扒拉的花盆突然倾倒，多肉植物骨碌碌滚向防火门，撞开了本就没关严的露台隔断。
陆沉就是在这个时候踏入顶楼空中花园的。
镇痛药的副作用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却还是在路过猫窝时蹲下身。
三花猫幼崽蹭着他掌心喵喵叫，爪尖勾破了价值千元的衬衫袖口。
"牛奶糖的手术很成功。"他低声说着只有猫咪能听懂的温柔絮语，把冻干鹌鹑撕成小块，"但你要是再抓伤小护士..."
手机突然疯狂震动。母亲发来的宴会请柬刺目地躺在通知栏，合影名单里「林氏千金」的名字后跟着令他窒息的玫瑰emoji。他猛地起身，眩晕感如潮水漫过感官，恍惚间嗅到一丝清冽的雪松香——和车祸那晚在急救室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西装衣角在三十米外的露台翻飞，像是无声的邀请。
"泡泡回来！"
少女的惊呼混着犬类欢快的吠叫刺破暮色。陆沉眯起眼睛，看见一道金色闪电正掠过空中连廊，齿间闪烁着熟悉的银光——那是他的母贝纽扣。
过敏药让他的反应慢了半拍，等意识到发生什么时，那件价值六位数的手工西装已经裹着海风与狗毛，消失在鸢尾花工作室的薄荷绿门帘后。周尧的尖叫声从对讲机传来："陆总！监控显示那是苏暖的狗！就是昨天热搜..."
他抹去鼻血，望着掌心猩红露出古怪笑意。
腕表记录的心跳曲线此刻诡异地趋于平稳——当那只狗带着他的衣服闯入少女领域时，折磨他整日的过敏症状竟如退潮般消散了。
苏暖把泡泡锁进卫生间时，指尖还缠着那根深灰色领带。
丝绸面料残留着冷冽的苦橙香，让她想起车祸前最后一次闻到的人间气息。
"这牌子干洗费抵得上三个月房租啊..."她颤抖着点开官网价签页面，泡泡突然用爪子扒拉出西装内袋的东西——黑色烫金请柬掉落在地，合影预留位上「陆沉&未婚妻」的字样刺痛了她的眼。
露台忽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她掀开窗帘，看见对面顶楼的猫爬架被狂风吹倒，男人正弯腰收拾狼藉的侧影像极了孤独的牧羊人。
月光落在他卷起的衬衫袖口，小臂上蜿蜒的伤疤让她莫名想起自己锁骨间的香水吊坠。
泡泡在这时发出委屈的呜咽。
她低头看着爪印斑斑的昂贵西装，突然抓起调香用的雪松精油："或许该附赠一瓶道歉香？"
陆沉按下门铃时，鼻腔突然涌入清甜的奶香。
他望着猫眼后晃动的草莓耳坠，想起急救室心率监测仪的嘀嗒声。
三个月前那个雨夜，当他被浓烟灼伤的肺叶贪婪吮吸着少女发间的蜜桃香时，恐怕不会料到命运早已在他们之间系上了充满悖论的蝴蝶结。
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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