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走吗

镜子里，她穿着他的宽大衬衫，领口微敞，露出一段纤细的脖颈，神情专注而平静，仿佛这里就是她的地盘。

这种理所当然的侵占，奇异地安抚了他一部分尖锐的愤怒。

她在这里，用着他的东西，穿着他的衣服…这种具象的“拥有”暂时压过了那些虚无缥缈的恐惧。

他沉默地掬起水，用力洗了把脸，冰冷的水温让他清醒了几分，也冲掉了眼角那点不争气的湿意。

洗完，他用毛巾胡乱擦着脸。

黎漾已经刷完牙，正对着镜子将过长的袖口一层层仔细地卷上去，露出纤细的手腕。

这个居家的、细致的动作，看得他心头莫名一窒。

黎漾“饿了。”

她放下卷好的袖子，转过身，看着他，语气恢复了一点她惯有的、不容置疑的调子。

黎漾“去煮面。”

马嘉祺看着她，看了好几秒，像是想从她脸上找出任何一丝虚伪或戏弄。

但他只看到平静，和一丝不容反驳的理所当然。

那股拧巴着的、想要继续对抗的劲儿，忽然就泄了。

他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哑声开口，带着点残余的硬邦邦：

马嘉祺“…荷包蛋要溏心的还是全熟的？”

黎漾“…溏心。”

他不再说话，转身走出洗手间，走向厨房。

背影依旧有些僵硬，但那股要毁灭一切的戾气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认命般的、带着点疲惫的顺从。

黎漾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打开冰箱拿出鸡蛋和挂面，看着他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暖黄的灯光，油锅滋滋的声响，食物逐渐散发出的香气…再次填满了这个小小的空间。

她坐在餐桌旁，晃荡着过长的衬衫下摆下光裸的小腿，安静地等着。

一碗热气腾腾的、卧着溏心荷包蛋的葱花面很快放在她面前。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走开，而是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沉默地看着她吃。

黎漾小口地吃着面，热气熏蒸着她的脸颊，显得有几分柔和。

吃完，她放下筷子。

黎漾“谢谢。”

马嘉祺“…嗯。”

他低低应了一声，收拾了碗筷去洗。

水流声哗哗。黎漾没有离开，依旧坐在餐桌旁。

等他洗完擦干手回来，发现她还坐在那里，似乎没有去睡的意思。气氛再次变得有些微妙和安静。

马嘉祺“…不困？”

他问，声音比刚才缓和了不少。

黎漾“暂时不想睡。”

她抬眼看他。

黎漾“你刚才弹的最后一首歌，叫什么？”

马嘉祺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马嘉祺“…没名字，我自己瞎写的。”

黎漾“还不错。”

她评价道，语气平淡，但对他来说，这已经是罕见的认可。

黎漾“有点…味道。”

马嘉祺“…哦。”

他不知该如何回应，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餐桌的边缘。

愤怒褪去后，一种笨拙和无所适从又冒了上来。

沉默再次降临，但不再那么尖锐，反而弥漫着一种试探性的、小心翼翼的缓和。

马嘉祺“…那你…”

他迟疑地开口。

马嘉祺“…还走吗？今晚。”

问完他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像个讨要保证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