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毛蒜皮

黎漾拿起外套，作势欲起。

严浩翔“等等。”

严浩翔的声音响起，比刚才低沉，也沙哑了些，却奇异地褪去了那层咄咄逼人的刺。

他没看她，只是抬手，朝酒保的方向打了个手势。

严浩翔“再给她一杯一样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

严浩翔“…给我换杯烈的。”

黎漾的动作停住，目光落回他身上。

他依旧靠在椅背里，侧脸在昏光下显得有些模糊，先前那股激烈的、非要讨个说法的劲儿，像是被那杯酒浇熄了，只余下一点疲惫的灰烬。

酒保无声地送来酒。

她的第二杯Gin Tonic，和他一杯深琥珀色的纯饮威士忌。

他这才转过脸，拿起那杯威士忌，却没有喝，只是用指尖慢慢摩挲着杯壁。

严浩翔“不聊那些了。”

他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严浩翔“没意思。”

他仰头，喝了一口那杯烈的，喉结滚动一下，像是硬生生咽下了更多未出口的话。

再放下杯子时，脸上竟勉强扯出个算不上笑的表情。

严浩翔“就当…找个酒搭子。这总行吧？”

他不再用那种带着钩子的眼神看她，目光虚虚地落在桌面的某一点，仿佛真的只是需要一个坐在对面的人，至于这人是谁，反而没那么要紧。

这个样子的严浩翔，倒是少见。

卸下了舞台上的张狂和刻意营造的侵略性，露出底下一点真实的、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寥落。

她重新坐了下来，没碰那杯新上的酒。

空气里的紧绷感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沉闷的、近乎凝滞的静默。

只有冰块融化时细微的坼裂声。

他又喝了一口酒，然后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安全的话题，声音闷闷的：

严浩翔“最近听了首老歌…叶倩文的。倒是合这里的胃口。”

他没说歌名，也不知道是说歌合这酒吧的胃口，还是合他此刻的心境。

黎漾没接话，只是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杯壁。

她看着他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那杯烈酒，侧脸的线条在酒精作用下渐渐松弛，却绷着一股不肯塌陷的倔强。

他后来果然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喝酒。

偶尔抬起眼，目光掠过她的脸，又很快移开，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也像是自知无趣。

黎漾的目光从他微颤的睫毛，滑到他无意识摩挲着杯壁的指尖。

那点属于地下rapper的嚣张气焰熄灭了，此刻的他，更像是个迷了路又不肯问人的少年。

她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切开了凝滞的空气。

黎漾“和制作人的事，闹得很僵？”

严浩翔摩挲杯壁的指尖猛地顿住。

他倏地抬眼，看向她，瞳孔里有一闪而过的惊诧，像是没料到她会知道，更没料到她会问。

那惊诧很快褪去，换上一层下意识的，防御性的嗤笑。

严浩翔“怎么，你也关心起圈子里这些鸡毛蒜皮了？”

他语气带着刺，试图重新披上那身玩世不恭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