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个朋友

黎漾应了一声，算是回应。

贺峻霖撑开伞，再次道谢后，冲进了公寓楼的门廊。

他站在檐下，回头望去，那辆亮黄色的越野车还停在原地，车窗紧闭，在雨幕中透着一种神秘的疏离感。

他看不清车里人的表情。

直到他转身走进电梯，那辆车还停在公寓楼下。

电梯镜面映出他此刻的模样——头发湿乱，衣衫不整，怀抱湿书，手里却攥着一把与自身格格不入的，昂贵而优雅的黑伞。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他心头蔓延开来。

那位黎小姐，像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带着一种冷冽的，不容拒绝的姿态，侵入了他原本规律而贫瘠的生活。

她看似随手施予的善意，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圈细微却无法忽视的涟漪。

他握紧了伞柄，冰冷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

电梯数字不断跳动，他望着镜中那个略显迷茫的自己，心里隐隐约约感觉到，某些东西，似乎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而车内的黎漾，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那本被贺峻霖不慎遗落的、边缘浸湿的笔记本。

封面一角，用工整的字迹写着他的名字和专业。

她伸出手指，轻轻拂过那湿润的纸页，眼底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沉的、算计的平静。

鱼儿，似乎已经循着那一点点不经意抛下的饵料，慢慢游近了。

…

楼下，车内。

黎漾的指尖刚从那份湿漉漉的笔记本上抬起，中控台上的手机屏幕便无声地亮了起来，幽白的光映亮她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发信人：马嘉祺。

内容很短，只有一行字。

「看到你车了。在楼下？怎么不上来。」

没有质问，没有抱怨，甚至没有一个表情符号。

平铺直叙的句子，却像一根细细的线，从楼上那个她刻意营造的，名为“家”的巢穴里垂下来，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不易察觉的期盼。

黎漾的目光在那行字上停留了两秒。

她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样子——一定是站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或许刚结束一场练习，吉他斜放在脚边。

看着楼下她的车，犹豫了许久，才发出这条信息。

他的眼神总是清澈又带着点固执的认真，像是不管被她推开多少次，下一次依旧会笨拙地靠近。

她拿起手机，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了一瞬。

[送个朋友。这就走]

她回了过去，没有解释“朋友”是谁，也没有丝毫要上楼的意思。

发送成功。

几乎是在下一秒，对话界面顶端立刻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

那提示闪烁了片刻，又消失，像是那边的人打了字又删掉，反复几次，最终，只回过来一个字。

「哦。」

一个干瘪瘪的、失去了所有后缀和情绪的“哦”。

像一只刚刚还努力竖起耳朵、此刻却瞬间耷拉下去的小动物，连失望都变得悄无声息。

黎漾几乎能透过这个字，看到他垂下眼睫、抿紧嘴唇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