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严浩翔才在她肩头发出极低的声音,像梦呓,也像哀求。
严浩翔“……别动。就一会儿。”
黎漾“好。”
黎漾的声音很轻,融化在嘈杂的背景音里。
她就这样任由他靠着,目光落在窗外。
九龙城寨公园在夜色中只剩下模糊的轮廓,远处是维多利亚港永不熄灭的璀璨霓虹,像一场盛大而虚假的梦。
这繁华底下,不知埋葬了多少如严浩翔这般,怀揣梦想却又被现实碾得支离破碎的魂灵。
他身上的锐气被挫伤了,那层桀骜不驯的保护壳出现了裂痕,露出了底下柔软的、也会疼痛的血肉。
黎漾知道,此刻任何关于音乐、关于前途、关于“鎏金罪”的言语都是多余的。
他需要的,或许仅仅是这片刻无声的陪伴,和一个不带评判的、可以暂时停靠的港湾。
她杯中的冰水渐渐融化,杯壁沁出细密的水珠,沿着杯身滑落,像无声的眼泪。
也不知过了多久,严浩翔终于缓缓直起身。他依旧没有看她,只是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脸,将卫衣帽子拉得更低,几乎完全遮住了表情。
严浩翔“……谢了。”
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黎漾“还能走吗?”
黎漾问,语气平静,仿佛刚才那个脆弱依靠着她的人只是幻觉。
严浩翔点了点头,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却固执地不需要她搀扶。
黎漾结了账,跟他一起走出酒馆。
夜风更凉了,吹动着严浩翔卫衣的抽绳。
他站在街边,看着车流,背影在霓虹下显得格外孤寂。
黎漾没有问他要去哪里,也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
有些伤口,需要自己愈合,或者,带着它继续走下去。
她只是站在他身边,陪他等了一会儿,直到他伸手拦下了一辆计程车。
他拉开车门,在上车前,脚步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
帽檐下的眼神复杂难辨,有未散的颓唐,有一丝依赖,或许还有别的什么。
然后,他钻进了车里,车门关上。
黎漾看着那辆载着严浩翔的计程车尾灯消失在拐角,肩头似乎还残留着他靠过来时那份不寻常的、带着酒气和颓唐的重量。
那句“别动。就一会儿。”还在耳边,像一根细软的丝线,缠绕着,扯出她心底一丝罕有的、近乎怜惜的情绪。
她站在原地,夜风卷起她风衣的一角。
就这么让他回去,回到那个可能空荡,可能只会放大失败回声的住处?
她几乎能想象他独自一人,在凌乱的房间里,对着无法实现的音乐梦想和现实的残酷壁垒,继续自我消耗的模样。
这不像她。
她向来吝于给予不必要的安慰,尤其是对严浩翔这种明明有另一条路可走,却偏要头撞南墙的倔驴。
但今夜,他褪去所有张扬盔甲后露出的脆弱,自己的反应…她预想的要深。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刚刚离开的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是计程车行驶的噪音和他有些粗重的呼吸。
黎漾“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