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行压下心头那股翻涌的膈应和屈辱感,对着黎漾的方向,极其艰难地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像是在向她证明自己的价值,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重新转过头,对着身边的女客,用更加卑微和小心翼翼的态度,试图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黎漾收回了目光,继续抽着烟,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视从未发生。
时间在酒杯的碰撞和模糊的音乐声中流逝。
场内的客人逐渐稀少,喧闹声也慢慢平息下来,只剩下工作人员收拾残局的细微声响。
富丽堂皇的鎏金罪在夜深时分,终于显露出了一丝疲惫和真实的底色。
贺峻霖送走了最后一位纠缠不休的客人,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硬仗,身心俱疲。
他站在原地,有些茫然地看着空荡了许多的大厅,之前强撑出来的镇定和笑容彻底垮掉,只剩下满满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感。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黎漾和丁程鑫所在的卡座走了过来。
他走得很慢,脚步有些虚浮,那身剪裁合体的西装此刻穿在他身上,像枷锁。
脸上还残留着被过度关注的潮红,以及一丝无法完全掩饰的屈辱痕迹。
眼神怯怯的,带着完成任务的忐忑,和一丝寻求认可的卑微。
贺峻霖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疲惫。
贺峻霖“黎漾姐……丁哥。”
他站在卡座前,微微低着头,像个等待老师评语的学生。
丁程鑫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打量了他一下,没说话,只是晃着手中的酒杯,嘴角带着点意味不明的笑。
黎漾将烟蒂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抬起眼。
黎漾“感觉怎么样?”
贺峻霖喉结滚动了一下,双手紧张地交握在身前。
他张了张嘴,想说“很不好”,想说“很不习惯”,想说“那些客人动手动脚”。
但最终,这些话都被他咽了回去。
他抬起眼,望向卡座里那个笼罩在稀薄烟雾和冷清光晕中的身影,喉咙和心口都梗得发疼。
他其实是喜欢她的。
这份感情不知从何时开始悄然滋生,等他察觉时,已然根深蒂固。
在贺峻霖过去二十年循规蹈矩的人生里,黎漾是一个几乎颠覆性的存在。
学校、图书馆、打工地点、廉价的出租屋,三点一线,循环往复。
他是老师眼中的得意门生,是同学口中那个清贫但优秀的年级第一。
不是没有人追过他,同系的女生,外校的仰慕者,用尽各种方式,死缠烂打,欲擒故纵……但他大多反应平淡,甚至带着点因家境而产生的、不易察觉的自卑和疏离。
她们背后说他难追,眼光高。
可他只是觉得,感情这东西,第一眼没感觉的人,后面再怎么努力,似乎也很难有结果,他不想将就。
他相信那种宿命般的、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然后,黎漾出现了。
她和他认识的所有人都不同。
第一次在公寓看房,她穿着剪裁利落的风衣,神情淡漠,目光扫过他洗得发白的衬衫袖口时,没有流露出任何他熟悉的怜悯或轻视,只是平静地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