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到底是身娇肉贵养在深闺中的女子,淑妃没跑几步便跌了跟头,楚楚于心不忍,往前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从地上扶起了她。
早年间第一次看见淑妃时,楚楚对她的印象只有用“张扬跋扈”来形容,可眼下的女子一身清新,妆容淡雅,只牵着个孩子,看着憔悴了许多。
“柳妃,你为何一直躲着我?这些年我多次递了拜帖想要向你道谢,你为何不见?”
楚楚躲避开淑妃的问询,道:“你知道的,我先前身份多有不便,见你怕是也给你找麻烦。”
淑妃凄苦皱眉,道:“我是只想对你说声‘谢谢’,四年前我诞煜儿时难产,若不是你求着建文帝带接生嬷嬷和御医冒雨赶来,我和煜儿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这些年你对我们母子二人也多加照拂……我……”
楚楚摇了摇头,“淑妃,你不用有心理压力,即便换做是其他人,我也会这样做的。”
“难道你还为了当年我得罪你的事不肯原谅我吗?我知道先前对你多有得罪,我心中一直过意不去……”
“淑妃,你误会了……”楚楚一时语塞,看着这个快要哭出来的女人,其实她知道时过境迁,淑妃早已没了当年在燕王府的气性,如今的她整日陪伴孩子,只想当个慈母。
淑妃满眼赤诚,一时压低了声音说:“柳妃,我不欲再与你争夺什么,只想好好的护煜儿平安长大……还求你……”
她的语气近乎哀求,满眼皆是悲戚,楚楚很是不明,求她什么呢?
“柳妃……我的身份……”
淑妃看了看楚楚,她知道,如今想要活下去只有求柳妃可以,也仅仅只有柳妃能够让她和孩子活下去。
她是陈王后人,这层关系不论落在哪个帝王头上她都是必死无疑,近日前朝方孝孺十族之死掀起轩然大波,人人瞻仰的帝王终于动怒了,若是让皇帝知晓……
她和她的煜儿皆会死无葬身之地!皇帝,不会顾念到自己的子嗣的……
“淑妃,先前你是燕王的淑妃,如今你是皇帝的淑妃,你还有别的身份吗?”
淑妃眼中一亮,转而含了泪光,慌张道:“没……没……谢谢……”
淑妃抹了眼泪道:“煜儿,这就是娘亲总和你提起救了我们母子的大恩人,还不快给恩人叩头!”
“煜儿叩见恩人!”
那孩子不过四五岁的年纪,乖巧懂事,长得奶乎乎的,而眉眼间尽是朱棣的模样,身影也跟朱棣似有重合。
一瞬间,似乎所有血液都在楚楚身上倒流着,她不知道自己面对着的是个什么情景,她丈夫的女人们想和她认识,而她丈夫的孩子此时此刻也真真切切跪在自己面前。
楚楚无法接受这个画面,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
而淑妃上前拉起楚楚的手,柔声道:“柳妃,北平旧人都来了,你跟着我去看看吧。在一众姐妹里你最小,大家都会把你当妹妹看待的。”
楚楚甩开淑妃的手,只道:“不用了,我不会加入你们的。”
“柳妃!……你为何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楚楚匆匆离去,任由淑妃如何唤也再没有回头。
淑妃垂头丧气得拉着朱高煜回来,几个宫妃面面相觑。
顺妃呷了一口茶水,不紧不慢道:“走的那位想来就是爷的宠妃了,早有耳闻。我们这些时日捧了好东西去敲门,可人家却不想见,都被小平拒之门外了。”
丽妃附和道:“小平从小就跟着爷,如今倒是跟着这个柳妃了,看来爷对她真是上了心啊。”
顺妃看向淑妃,又吹起耳旁风道:“我说淑妃姐姐,您好歹也是在应天一直待着,比她早入府这么久,如今又有了煜儿,怎么追着她跑?我看您应该好好教教她规矩才是,入府最迟,还不知礼数来拜见一众姐姐们。”
季淑妃瞪了那顺妃一眼,随即道:“你们不要在这里嚼舌根,当心被爷知道了活扒了你们的皮!”
惠妃崔氏用团扇轻摇,眼眸垂了垂,笑道:“是啊,这柳妃如何终归不是我们几个说了算的……”
…………
楚楚在前头快步走着,小平在身后快速跟着,“娘娘,走了一路累了吧?……要不回去休息吧?您不是说想要玫瑰吗?小平会做玫瑰乳酥,做出来的味道香甜可口,要不让小平做给您吃吧?”
楚楚忽然驻住脚步,这个应天皇宫,她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此时此刻就好像有一双无情的大手在掐住她的脖子,令她呼吸不畅,难受得很。
“小平,我们出去玩吧。”
完了。
小平圆了圆眼睛,慌忙道:“娘娘别再离开了,爷好不容易才寻得您,小平看得出来您对爷也有情……宫里的娘娘都是北平府的旧人,往后您与她们井水不犯河水,碍不着您的……”
看着小平都快哭了,楚楚也有些慌,赶紧哄她道:“我不走,好小平,我不会离开的。”
楚楚口中一阵泛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爱上的人正是这普天之下的帝王,就算她想走,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我只是觉得心里烦闷,想出去转转,你陪我一起吧。”
小平赶紧抹了抹眼泪,“真的吗?那我去回禀爷一声……”
“他那么忙,理我才怪!就现在吧,你跟我!”
“娘娘,您出去还是戴上帷帽吧……”
“只要能出去都听你的……”
楚楚拽着小平又牵了两匹马一路从皇宫而出,虽然不知道出来干什么,但好在出来了。
楚楚觉得空气都新鲜了许多,一路走走看看,这应天还是老样子,新朝刚建,百废待兴,人人脸上都有着笑脸,似乎在感念经历战火洗礼后的重生。
楚楚逛了几个小摊贩,又去药材店问了老板,才知道这个时代的玫瑰花只会被当做药材和食材而用,而想要新鲜采摘的玫瑰,还是要问药店进货的货源。
楚楚漫无目的得拉着小平来至城边的小村子,这里开辟了玫瑰花田,每一个花季都有新鲜的玫瑰运往城中。
楚楚牵着马随意溜达着,看小平跟着一言不发的,不禁笑问道:“闷葫芦不开口了?”
“娘娘,您取笑小平……”小平歪了歪头,问道:“小平想不明白……淑妃娘娘早年间那么害您,您怎么……”
“我怎么还在帮她?”
小平讷讷地点点头,其实她也是第一次知道的,原来这几年楚楚一直在照顾着淑妃。
“可是她生产时危在旦夕,无论如何都是两条人命啊。”
小平眼中透露着惊奇,楚楚亦是不解。
楚楚不愿再说,知道说下去也无法和他们解释清楚自己的想法,便顺着小路一直走。
终于看见了大片的玫瑰花田,好不养眼,这让她多日来的压抑得到了不少缓解。
找那农户要了几枝鲜花,楚楚又和蔼笑问:“要是您有富裕的花种,不知道能不能买一些回去?”
那农户看楚楚衣着华贵,虽带着帷帽遮着脸,却透着不凡,赶紧赔笑道:“有有有,夫人要多少有多少,我这就去给您拿……”
“多谢。”
正等待着,忽见这农户家的牛儿被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往外强行拉,那农户紧追出来,哭闹不止,“这是家中最后一点值钱的啊,还求官爷放过啊……”
那男人何止霸道,抬脚便狠踹在那农户身上,“我家王爷今儿想吃炙牛肉,你家这头小牛今日也算是造化了,你还敢不乐意?!”
楚楚一惊,问道:“这是……”
小平回道:“娘娘,这是十九爷。”
谷王,那个替朱棣打开金川门大门的王爷,要不是他识时务,朱棣岂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踏进这南京城?
楚楚正欲上前制止,小平赶忙阻拦道:“娘娘,如今十九爷风头正盛,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大不了一会儿小平给这农户一锭金子,亏不得他们的!”
楚楚顿了顿,便点了点头,“好吧。”
正欲离去,忽听身后有男子唤道:“诶,站住!
楚楚本想不做理会,又听他喊:“诶!那个叫什么平什么北的,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