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的枯枝断裂声像一根细针,精准扎进林辰紧绷的神经。
他原本因气血沸腾而泛红的耳尖微微一颤,破妄刀在掌心攥得更紧——刀身与皮肤下赤金纹路共鸣的震颤,正顺着手臂往心脏窜,像擂鼓般敲出“咚、咚”的节奏。
“且慢。”
苍老的声音突然压过洞外的喘息。
林辰转头,看见医圣莫归不知何时已站到他身侧,枯瘦的手指按在他腕间脉搏上,白眉皱成两簇霜:“你刚成气血共鸣,三花未聚,现在出去接招,怕是要被那血煞功震散经脉。”
林辰喉结动了动。
他能听见洞外铁血的脚步声里带着黏腻的腥气——那是长期修炼血煞功的人特有的气息,像腐肉混着铁锈,正顺着洞口往里头钻。
周逸尘的短刀在洞壁火光下划出冷弧,刀刃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江羽裳冰蓝色的灵力在指尖凝成锥尖,连石床都结了层薄霜;苏墨的飞针已经扣在指缝里,可这小子偏要梗着脖子瞪向洞外,耳尖却红得要滴血——怕归怕,到底没怂。
“能撑多久?”林辰问莫归,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
莫归的手指在他腕间轻轻一弹:“三息。”
三息。
足够铁血冲进洞,足够他挥出三剑,足够……林辰低头看自己的手背——赤金纹路正顺着血管往指尖爬,像活过来的金鳞。
他突然想起方才气血共鸣时,体内那团炸开的火,不是灼痛,是滚烫的生机,从骨髓里往外涌的生机。
“再试一次。”林辰松开破妄刀,反手握住莫归按在他腕间的手,“您教的气血引,我刚才只走了小半周天。”
莫归的白须动了动,目光扫过洞外越逼越近的阴影,又落回林辰泛红的眼尾。
这小子的眼神太烫,像淬了火的剑,烧得他心口发疼。
老人长叹一声,冲身后的雪莲招招手:“丫头,拿针囊。”
雪莲应了一声,素色裙角掠过药架,腕间铜铃轻响。
她递来的针囊还带着体温,檀香混着药草香钻进林辰鼻腔——这是方才苏墨往怀里塞枸杞时碰倒的药囊,被她悄悄捡起来的。
林辰突然想起这丫头总在他昏迷时换药,指尖轻得像片云,此刻却见她咬着唇,将九根银针递到莫归手里,指节因用力泛着白。
“闭眼,引气入膻中。”莫归的银针精准刺入林辰肩井、曲池、气海三穴,“气血不是死力,是活泉。你要让泉眼转起来,转得比那血煞功的邪火更猛。”
林辰深吸一口气。
他能感觉到银针的凉意在体内游走,像三把小锤子敲开阻塞的经脉。
原本沸腾的气血突然有了方向,从丹田往上冲,过膻中,走玉堂,在咽喉处凝成一团热。
洞外的脚步声突然清晰起来——“咔嚓”,是踩碎了块碎石;“呼哧”,是铁血粗重的喘息;还有金属刮过岩壁的刺响,应该是他的剑鞘蹭到了洞壁。
“沉下去。”莫归的声音像从极远的地方飘来,“感受地脉的震动,感受你脚下的石头,你背后的山——它们的气血,也是你的。”
林辰的睫毛颤了颤。
他忽然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变了,不再是“咚、咚”,而是“轰、轰”,像闷雷滚过山谷。
皮肤下的赤金纹路开始流动,从手背到胳膊,到脖颈,最后在眉心汇作一点,烫得他睁不开眼。
有什么东西在识海里炸开,不是痛,是明晃晃的光——他看见江羽裳的冰锥在指尖凝成冰晶,每根冰棱的纹路都清晰得能数;周逸尘的短刀上沾着半片枯叶,是方才他靠在洞壁时蹭上的;苏墨的飞针扣在食指和中指间,针尾的红绳打了三个结,是他娘走前给他编的。
“成了!”莫归突然抽回银针。
林辰睁开眼,眼前的一切都亮得刺眼——洞壁的火光里,每粒跳动的火星都像悬浮的金砂;铁血的身影刚跨进洞门,他腰间的血玉牌还挂着半块没擦净的血渍,眉骨处有道旧疤,从左眉尾斜贯到下颌,是三年前林辰在青牛镇砍的。
“小崽子!”铁血的剑已经出鞘,血红色的剑身泛着妖异的光,“老子追你追了三千里——”
话音未落,林辰已经动了。
他的动作比脑海里的念头还快。
破妄刀出鞘的瞬间,赤金纹路从眉心窜向刀身,刀背与刀面竟泛起与他皮肤同色的金光。
铁血的剑刺来的方向他早算到了——这老东西的剑路永远是先虚后实,上挑三寸再下压,可这次他的剑尖刚触到林辰的衣襟,就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攥住了剑身。
“你……”铁血的瞳孔骤缩。
他的剑是用百具血煞境修士的脊椎骨炼的,寻常筑基境碰一下就得断手,可这小子的手像块烧红的精铁,不仅没被刺穿,反而将剑身攥出了凹痕。
林辰的指节抵着他的手腕,只轻轻一拧,铁血就听见自己腕骨碎裂的脆响。
“三年前你屠了青牛镇。”林辰的声音像裹了层砂纸,“一百零三口人,包括个刚会喊‘爷爷’的小娃娃。”
他的另一只手抓住铁血的后颈,将人重重砸向洞壁。
石屑纷飞中,铁血的剑“当啷”落地,血玉牌也崩成两半。
江羽裳的冰锥擦着林辰耳畔飞过,钉在铁血方才站的位置;周逸尘的短刀紧跟着扎进他大腿,痛得他闷哼;苏墨的飞针则精准刺中他的肩井穴,废了他半边灵力。
“你……你不是外门弟子……”铁血咳着血,浑浊的眼珠盯着林辰臂上流动的赤金纹路,“你练的是……”
“太清玄元。”林辰松开手,破妄刀抵在他喉间,“现在知道,晚了。”
洞外的风突然灌进来,卷着血腥气扑在众人脸上。
林辰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后背的衣裳全贴在身上,可体内的气血还在翻涌,像有条活龙在经脉里游。
他弯腰捡起铁血的血玉牌,指腹蹭过牌上“幽冥”二字,突然听见莫归的咳嗽声。
“小友。”老人扶着石桌站起,雪莲连忙搀住他,“这洞的位置早被幽冥宗标记了。你方才动静太大,怕是要引来更多人。”
林辰的手指在血玉牌上收紧。
他望向洞外渐沉的天光,听见山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法诀吟诵声——是御剑的破空声,是结阵的灵力波动,是至少五人以上的脚步声。
“走。”他将血玉牌塞进怀里,冲周逸尘点点头,“去后洞,我记得你说过有条暗河。”
周逸尘扯下衣角给短刀缠手,咧嘴笑:“早备好了,刀鞘里还藏着火把。”
江羽裳的冰锥突然凝成一面冰镜,映出洞外树梢上晃动的黑影。
她指尖轻点,冰镜碎成冰晶:“三拨,两拨筑基,一拨结丹。”
苏墨的飞针“唰”地收回袖中,这次没往怀里塞枸杞,反而把药架上的伤药全裹进包袱:“我背药,辰哥背人——雪莲姑娘,您扶着医圣!”
林辰弯腰抄起莫归,老人的体重轻得让他心口发紧。
他能感觉到莫归的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声音轻得像叹息:“气血共鸣,终究要见天地。小友,你走的路,比这山还远。”
洞外的法诀声更近了。
林辰望着众人往暗河方向跑的背影,破妄刀在掌心发烫。
他最后看了眼倒在血泊里的铁血——那老东西的眼睛还睁着,却再没了焦距。
山风卷起一片枯叶,盖在他脸上。
“走。”林辰低喝一声,转身冲进暗河。
身后传来巨石滚落的轰鸣,是江羽裳用冰锥封了洞口。
黑暗中,他听见苏墨的火把“噗”地亮起,暖黄的光映着众人紧绷的脸,还有暗河水面上跳动的金斑——像极了他皮肤下流动的赤金纹路。
暗河的水漫过脚踝,刺骨的凉。
林辰却笑了。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里,有更磅礴的力量在苏醒。
气血共鸣,不过是开始。